“有时候四五天，有时候一两天。哎――不知道今天晚上得有几个娃娃兵变成我三叔。但愿一个都没有啊！唉。保家卫国，驻守边防，守四方。这都哪儿跟哪儿呀？说是大闷罐儿车给运到这儿收麦子来……”

“您叨唠啥呢？你三叔怎么了？当兵的？军令如山倒――就是直言相告，你敢不服从命令吗？”

“说的就是。那样倒好了，不是还能提前有个思想准备吗？我三叔就是因为当兵时胆小受了刺激，恢复了十好几年，才能像个半呆半傻的人一样活着。但愿啊――憨头郎儿增福增寿。”

“是吗？看不出来。你们家还有这种人呢？”

“咋的？盼着龙的传人，黄鼠狼下刺猬，一窝不如一窝呀？”

“上纲上线吧？”

“还算老天有眼呀。他跟医院里的一个病人看对眼了，两人的病慢慢的都变轻了。人家女方不嫌弃他，倒插门儿了。”安地说完，转身把烟按熄在烟缸里，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口水，长长地出了口气。

“那还真不错哈！你也过来躺一会儿吧，要不我都不好意思闭眼。”她大胆地向他发出明确的邀请，没有一点扭捏和做作。

“不相信人民群众的安分守己呀？”安地开着直心的玩笑向她走过来。“我倒巴不得某些群众心明眼亮呢！”她说完闭上眼，向床里侧扭转身为他腾出地方。

安地双手揉了揉头，苦笑着说：“抽完烟，头胀身轻，出言不慎，还望宽恕。多谢口下留情。”

她呵呵地乐出了声，躺平身子，望着靠着床头坐到身边床上的他，调侃道：“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遇不到一千多年不见的人了。没想到因祸得福，老天爷可怜我。可您这九十度夹角的上下半身，非得把两个五百年给谁委曲着，怕谁敲门吧？”

安地闻言仰头哈哈笑着双手合十道：“止。汝法妙可言。我坟地改菜园子――拉平，行吧？大不了被不速之客抓一现行反革命。”说完马上往下退身子。她撩起被罩给他盖上。

“哈哈哈……真够悲惨世界的。我孩子他狗爹就是这么玩儿现的！我哪敢让自己成了你的祸水沼泽呢？就当是一个自作多情的红颜知己，行吧？穿着衣服，手拉着手，过分吗――活着的人？”她说着就把他被罩外的手轻轻握住了。

安地能感觉到她口鼻里的气流吹拂着自己的脸颊，他望了一眼头顶的佛像，说：“我怕自己躺下就懒得爬起来了。能熬，可也非常护觉。我还真有点儿。”

“那就踏实地睡会儿吧。我也想开了――是儿女不死，是财不散。把灯关上，又省电又养眼睛。”

“白搭。你听这动静，再想想那些广场上的学生和士兵在干些什么，哪睡得着呀？借您吉言。省点儿电养养眼倒是不假。”安地侧身把台灯拉灭，叹了口气躺下说：“采得白花酿成蜜，为谁甘苦为谁甜？和平年代的进步也这么残酷。我们就这么等着别人的劳作为我们牺牲和服务吧！”

“您不这样又能怎么着？多亏您还有这份良心，如果能让死的伤的听到了，也许就能瞑目和宽慰一些了吧？”

安地感觉到她手上的力量，低声说：“但愿能有这景儿吧。我不想了。你也别费劲了。”

“那就女――子吧。”她说着话，减轻了对他的握手力度。安地被她将好字拆开来拉着长音的说法逗得笑个不止。

“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呀，业余党员？”她把空闲的右手伸到了安地的右侧胳肢窝里挠了起来，让他笑得更欢了。

“对。对。对。女――子！”安地一边躲闪一边加紧胳膊，感慨道：“好。这下身心终于松快多了。”

“对啊。这就对了嘛。人要学会适应环境，逆来顺受。”她停止了欢乐的惩罚，夸奖劝导着他。

“行。那咱就自――心会儿。专业党员？”

她用脑门撞了一下他的耳朵。打趣道：“学的真快。交学费了吗？”

安地认真地说：“那我是给您投块毛巾擦擦脸呢，还是打盆热水，跪式服务――洗洗脚？”

她向他侧转着身子，温柔地低语：“不用麻烦您这么委屈殷勤地当私仆，只要您用口边的此角口勿一下口右边的此角行吗？”

安地低声笑了一下，屏住呼吸，扭头摸着黑把嘴亲了过去。他感觉到自己的鼻子碰了她的鼻尖，不等彼此口里的烟味冒出，他已经干脆地吻完了她微张着的嘴唇，坐起身说：“不行，这也太便宜这小子了！得好好回报一下两字之师！”

“呵呵。还行――觉悟真高，知恩图报！”她捂着嘴笑着，松开了他的手。

安地伸手摸了一下她双腿的位置，然后撩开被罩给她盖好，将她的双臂平放在身体两侧，爬起身来分开双脚，分别踩在她的两只脚外侧，在黑暗中站在了床的下端，轻声说：“请您闭上眼睛。”

“干吗呀，顶天立地的？”黑暗里传来了她不解的疑问和笑声。

“你晚饭时喝酒了吧？”

“闻见啦？还有味儿呐？”

“嗯。不喝酒的人闻酒味儿，就像不吸烟的人闻烟民身上的味道一样敏感。现在开始为您精神催眠、身体补气。行行好，请千万不要有任何抵抗的情绪和念头，一定要珍惜我这得来全不费功夫的童子功真气啊！”

“哈哈。你还会什么呀？我要是用胡思乱想捣乱呢？”

“那我可能就只有失败、失败再失败，直至灭亡了。请您跟我一起放慢呼吸的节奏，平心静气，忘乎所躺。拜托了！”

透过他身后窗外的天光映衬，她看见他双手合十地在向自己鞠躬，然后起身站直，慢慢将两只手臂分开在腰部的两侧，手心相对地悬在空中。她实话实说道：“不骗你。我这会儿心跳的有点快。不管你要干什么，我信你不就完了。费这劲干什么呀？”

“安――静。”安地的声音变得低缓而庄重，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磁力。

“那好吧。您耐心等一下，我先把自己给忘会儿。还有什么最高指示和小道消息？”

“呵呵呵。”安地被逗笑了，忍不住央求道：“姑奶奶呀，请您别逗他笑了成不？”

“哈哈。好吧。好吧。我不言语了成吧？接下来要做什么？”

“按你刚才承诺的做――先把自己忘掉一小会儿――就全齐了。我说话的时候，你就顺着我的思维去想，不要说话，天地间自有浩然之气为我们俩灌顶、通心。”

“吭。”她咳嗽了一声，终于沉默了。

黑暗里。她闭上眼睛静静地躺着。过了一会，才传来他更加缓慢委婉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在讲述着一个美丽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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