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落月归山_鼓浪烟云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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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落月归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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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嘉噎住了,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苏甸笑嘻嘻地,我与你们不一样,我的天地可不单单在鼓浪屿,我的天地大了。

维嘉自嘲道,倒底是做大事儿的,说到底了还是那句话,我是做不成大事儿,所以终日于脂粉堆里周旋。苏甸笑道,咱不一样,你是将拳头藏在袖子里,我是使尽浑身解数要发财,没办法,穷怕了!

妍婴静静陪坐,她还在流血,流得颜面微微麻木,她知道自己嘴唇是白的,便略略点了一些胭脂,衬着深紫的服饰,看上去冷艳异常。

苏甸心疼,就说,你还是早些去歇着罢,这里有小青就行了。

妍婴回到自己房里,怕冷似拉了窗帘,其实第二天苏甸就搬到客房去了,他头一磕枕头就睡着了,倒是妍婴觉得对不起他,便急于调养自己,越急便越不得法,一直到苏甸离开鼓浪屿都尚未缓过神来。

苏甸走了,妍婴将父亲以前的线装书一部一部搬过来,和圣经一起收在自己定做的顶天立地的书柜里,文字清通可读的都搁在床头枕边,紫檀床里的衣柜抽屉,亦都是唾手可得的书籍。

她就这样独自在黄楼里消磨时间,不久就习惯了,她很有规律地将自己的生活填得满满的,清晨指挥园丁打理花圃,午后读书,黄楼与乌石家的洋房离得很近,晚饭后到乌石家与月姑一起研读《圣经》,或者翻阅月姑家祖传的验方及有关图文手稿,只会读白话圣经的月姑不识汉字,妍婴就认真地念叨手稿,月姑调配药散装瓶备用,不多时,她们竟研制出一款款清凉可口的防瘟药茶在乌石的西餐厅免费发放。

鼓浪屿初夏夜如一潭静水,大大小小别墅都隐在深邃绿荫里,这天,妍婴与月姑刚刚配过一贴防暑降温的清凉汤剂,净手泡茶聊天,月姑取出乌石重价沽买的极品观音,妍婴拈起一盅,把玩赏鉴许久,叹息道,这茶沁人心脾呢,可惜夜深了,不敢多喝。月姑笑道,想喝就喝,有什么敢不敢的?

我失眠呢。

小小年纪就失眠?

我向来都是失眠的。

月姑悄悄笑道,恐怕与茶是没啥关系罢,她伏在她玲珑耳根上说了几句话,妍婴是绝顶聪明的女孩儿,刹那间就明白月姑意思,飞红了脸,这时乌石从卧室出来,月姑赶他,去,我们喝体已茶呢,男人家走开。

乌石涎皮赖脸道,也赏我一盅罢,茶是我经历千辛万苦买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去去,我们真有要事儿。

月姑赶乌石的态度十分认真,惹得妍婴贴身丫环小青咯咯直笑,乌石愈发的来劲,偏偏坐在月姑身边,这时门铃响了,向来警醒的大黑狗却鸦雀无声,乌石开门惊讶地看到苏甸,说什么风将你吹回来呀?苏甸说,现在坐火轮,与风不大相干呢。这狗儿不错,他喜爱地抚摸大黑脑袋,它认得我啦,不叫。

妍婴,妍婴,阿甸回来了。

妍婴涨红了脸,月姑道,说人人就到,幸亏我们没有说你的坏话,苏甸说你说说坏话也无妨,我如今真是喜事盈门,客氏和宝珠双双养了双胞胎,都是男的!乌石赶快泡了杯茶递上,这也算是我们月姑的功劳罢?苏甸目光炯炯,算,算的,月姑真是妙手。

这里也有妍婴的一份功劳,月姑笑笑,妍婴,我们罢茶,你跟阿甸回家去罢,妍婴神色恬静,款款起身唤小青。苏甸搓着手望着乌石讪讪道,我明日就得回金沙去,乌石啊,我没想到,眨眼间儿女成群。乌石咧嘴笑,月姑定定地望着他,阿甸,你是有这个福气的。

妍婴亲自替苏甸卸去假发,小青舀水替他洗头,然后他泡在浴盆里,轻轻搓着积蓄了十来天的污垢。

苏甸在鼓浪屿匆匆住了一夜,一清早就坐夫妻船回金沙去了,妍婴睡到八点,涮洗完毕坐在花圃的凉亭里发呆,初夏季节,满园月季吐红争艳,她尚未梳头,略略苦涩的清香缠绕在她似乎还没睡醒的脑门,她握着苏甸这次带回来的翠玉梳,幽幽伸了个懒腰,将瀑布似黑发拢到脑后,愈发显得目光似水,额头光洁如玉。

夫人,夫人。

园丁时伯早就浇了了一巡水,见妍婴呆呆的不如平日灵醒,便唤了她几声,妍婴依然没有应答,竟自款款起身,到园里摘了一抱墨红月季进屋插瓶,午间后窗的合欢悄悄亦开了,她似乎还沉浸在梦里,幽幽打了个哈欠,睡午觉去了。

起床后脑袋还是昏昏,好大一阵子静不下心来看书,就呼唤小青到龙头买丝线去。她挑了两砣,还有一盒珠子。回到家里见月姑在厅里坐着,说是昨夜有个方子一剂药没弄清楚,妍婴接过发黄的册子眯了半天,说,是菟丝子,月姑说,哦,这就是了,治男人精少不孕方,妍婴说对了,月姑收起册子,诡谲地笑道,妍婴,你嫁给阿甸有一年半了罢?

快两年了罢。

该有个孩子了。

我已经活得不耐烦了,要孩子作什么?

做个伴呀,这么大的洋房,人气应该旺点儿才是。

月姑从腰间摸出另一张药方来,这是温补肾阳的暖宫方,你让小青去龙头药店抓了,服几贴,效果应该是不错的。妍婴脸红着记下药方,说我今天有些乏,晚上就不过去了。月姑悄悄说,是昨夜闹的,对不?

妍婴不语。

还是疼痛?

妍婴点了点头,清亮眼神变得迷离起来,月姑说,你年少时受到惊吓,血脉微弱,食些带血的鲜雀肉是好的,这样罢,也就用这方子,清水三碗煎一碗,去渣,取汁与麻雀肉装碗隔水炖,月水干净后第五日起服用,连服十日,三个月一个疗程。

妍婴笑道,哪来那么多雀肉嘛?月姑说鹭港竹仔街头天天有,妍婴说脏兮兮的,月姑说叫仆人做去罢,你又不必亲自动手?

妍婴依言,煎药麻烦,饱蕴药味的雀肉汤却鲜美无比,妍婴每日里多了一项重要事宜,食毕雀肉汤药,每每将药渣亲自埋在花丛边,严严实实盖上土,不多时枝头花苞灿然怒放,朵朵娇艳欲滴。时伯不知妍婴吃何药,只知道炖的是麻雀肉,便笑道,何必去买,我网一次可以让你食十天,妍婴说好好的鸟儿飞着,你网它作什么?时伯说你吃的那些也是网的嘛,妍婴说要网你可别在我面前网。时伯说要得。

果然时伯下午就提来一竹篓麻雀。

于是妍婴开始食时伯网的麻雀,食了几日,不知是谁将余三只麻雀的竹篓挂在窗后的合欢树上,妍婴午间一觉醒来,听得鸟儿细碎清脆的鸣叫,娇憨可爱,她心里忽然一动,屏神静气走近竹篓,人一近身鸟就不叫了,但都奋力在扑腾翅膀,羽毛纷纷乱掉,妍婴突然一阵心酸,打开篓盖将它们都放了,时伯,时伯!

时伯从地下室小跑而来。

时伯,我不吃麻雀啦,你就不要去网了。

时伯楞楞地望着那几只关得有些傻气的麻雀,它们呆呆地伏在妍婴卧室淡青的百页窗上,偶尔动弹一下翅膀,合欢花迷人的清香一阵阵袭来,妍婴喃喃道,我不吃了,不吃,这可真是暴殄天物!

五月晨间清凉很快就过去,六月的蝉儿在枝头热情鸣叫,苏甸从金沙回鼓浪屿,兀自还在兴奋不已,他说,妍婴,那都是些生猛滚壮的男孩儿呢,我阿甸一下子给苏家祠堂添了四盏灯呢!苏甸让妍婴掌灯阅读他从金沙带来的族谱,说你有空儿就帮忙抄写一份罢,妍婴啊,我正指望着你这个翰林家的小姐,为我们苏家添些异样的光彩呢。

只怕我没这个造化,妍婴淡淡一笑。

怎么?正处于兴头上的苏甸一楞。妍婴说没怎么,只是每个人福份有限。苏甸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过得不快活,对吧?妍婴说谈不上不快活,你救了我,我嫁给你天经地义,更何况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我怎么敢说不快活。苏甸难过地说,我本不要这样,你也可以不要这样,可木已成舟,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

妍婴沉默不语,她在还不知嫁人是怎么一回事的情况下嫁给了苏甸,象生涩青果,苏甸又难得回鼓浪屿,要是回来也只是住一两夜,白日与地方士绅们来来往往,深夜方回家睡觉,她不知他何以如此精力旺盛,更没法理解他夜间的饥渴和亢奋,初夜痛楚便从过去延续到现在。月姑屡屡教她调理自己的身体,妍婴现在面色红润,身体其实相当不错,这两年甚至长高了许多,她想自己恐怕不是身体的问题。

吃过晚饭,小青到下面与仆人们玩纸牌去了,苏甸陪妍婴在阳台上纳凉,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妍婴想,她很奇怪他今天竟没有说要出去应酬,合欢的幽香一阵阵扑鼻而来,妍婴一袭深紫睡衣,绸带松松在细袅袅的腰间结着,浑身上下无任何妆饰,细腻的肌肤愈发显得如霜似雪,她为苏甸泡了一盅上好铁观音,苏甸汲了一口,两人竟相对无言,妍婴骨噜噜展开檀香扇,有一搭没一搭扇着,夜愈深,合欢的香气愈浓,苏甸站起来,探出身去。

你做什么?

摘一朵合欢。

合欢在树头上才好看,摘下就不好玩了,妍婴款款前去,收了扇子,静静倚在他身边,苏甸伸手去搂住她柔若无骨的肩膀,妍婴隐隐感到他滚烫肌肉在蠕动,她不激动,也并不讨厌他的身体,苏甸的身体干净结实,挟着浓郁的雪茄味,起码你还能接受他,她想,起码,你没有卖到窑子去。

苏甸搂着她进屋,进屋他的话便多了起来,金沙的一妻一妾都还在做月子,实际上他已经半个多月不近女色,但已经阅读过三个女人的苏甸今夜无比的耐心,他倚在透明的帐子里侃侃而谈,妍婴起先微笑地支着下巴,耐心听他讲述,显然是尽量在分享他的快乐,脸色娇艳如花。接着苏甸柔情似水将她搂进怀里,百般爱抚,心里想这可真是个冰雪美人。

渐渐地,妍婴柔嫩肌肤终于泛起一阵阵她从来没有的红潮,苏甸起身吹灭了灯,他知道她不愿意见光,他在暗昧黑夜中进入她滑润的身体,他忍住自己就要爆裂的感觉,静静陪着她。好几年了,妍婴第一次不感到疼痛,她眉眼发热,忘情地掐住苏甸的脖子不放。

要不是我脖子粗,早就被你掐断了。待两人都松弛下来,苏甸笑道,妍婴默然不语,娇柔地缠在他身上,昏昏睡去。

苏甸却没有一点睡意,妍婴高贵的血统是他起先不敢娶也是最终娶她为妾的原因,他希望她为他生个聪明出众的儿子,但妍婴似乎很淡漠,没有什么东西能让她高兴的,好好的首饰都锁在柜里,偶尔只戴戴那只金锁,最大兴趣是读书,其次是与月姑一起捣弄中药。

苏甸从不反对她跟月姑在一起,他向来认为月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人,他知道妍婴与月姑一道上教堂,他不喜欢教堂,他总觉得教坛上说的都是废话。他不喜欢靠嘴皮子吃饭的人,不过,女人的事儿,还是随他去罢,冥冥之中,苏甸想到早就在九泉之下的乌埭珠,乌埭珠倒是有品位的实干家,可惜英年早逝,苏甸望着深邃屋顶浮想联翩,直到三更方朦胧睡去。

苏甸原定两天后便回南洋,第二天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多在鼓浪屿呆了一周,而且一改平日作派,哪儿都不去,只陪着妍婴进进出出,买了许多她要的书籍和绣线,他说,妍婴,你还要什么尽管说。妍婴淡然一笑,我好像什么都有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她抿嘴一笑,有一件事儿很糟糕,我好像快要离不开你了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因为你回来不可能长久,我又不可能跟你去南洋。

苏甸无语。

没事儿,我这是自作自受。

你怎么能这么说,苏甸难受地,我是对不起你,我在鼓浪屿总是匆匆来匆匆去。妍婴说没事儿,我不是爱热闹的人,苏甸无言将她揽过来,妍婴柔弱地缠在他身上,说,你想回南洋就早点走吧,别误了大事儿。

肌肤相亲磨磨缠缠,他们在温热午后悄悄地扭绞在一起,蝉儿嘶啦嘶啦叫,仆人们都在午睡,妍婴静静咬着苏甸的耳朵,苏甸闭着眼睛,亦静静承受她静若深潭的幽情,温柔似水。

直到夕阳西下,苏甸摇醒妍婴,一件件替她穿衣,然后从匣里取出去年他从南洋带回来的玳瑁梳子,在闪闪阳光下替她梳头,妍婴赧颜道,这些日子跟瞌睡虫儿似的,日日犯困。还是让小青梳罢,小青,小青,这孩子,到哪儿淘气去了?

小青笑嘻嘻从花园上来,我上来过一次,见你们睡着呢,就与他们斗草去了,这园里的三叶草可真好,妍婴顿时又飞红了脸,算了算了,你去罢,待会再上来。小青笑嘻嘻下去了,苏甸轻声说,妍婴,我明日就走啦,梳过头我们去乌石的西餐厅吃饭,吃完饭去一起去与朋友辞行。妍婴幽幽说,辞行你自己去罢,我还是不要越位行事为好。苏甸笑道,傻瓜,我在鼓浪屿就你一个女人,你不陪我谁陪我?

妍婴不语。

苏甸走后,妍婴日子恢复了常态,不久她发现自己有孕,便写了信告诉苏甸,苏甸回信请月姑教她好好调养,说年底便回来看她。谁知年底生意忙,一直忙到来年四月半,他突然收到鼓浪屿寄来的妍婴与儿子的合影,照片上的男婴天堂饱满,鼻高隆准,苏甸无比珍爱地收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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