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她的心就像是千里长堤上突然开启了一道小小的闸门,从这里奔涌而过的水流怒潮澎湃,巨浪滔天。
她最常做的一件事,是在忍不住走神的历史课上,握着圆珠笔在课本上一页一页地画。
第一页上,只有一点。
第二页上,只有一提。
第三页上,一横。
第四页上,一竖。
……
于是,历史课本的书页里就夹上了她的秘密,这一道道笔画接续起来,能够拼凑成一个名字。
本是完完整整的名字,写在破碎的心上,大约就只能是这个样子了。
三月很快地就要走到尾声,四月已经近在眼前了。
然后就到了四月一号,和圣诞新年一样能让年轻的孩子们雀跃不已的愚人节。
当天早晨的英语课,凌子岳让大家到语音教室去上,因为要集中做听力强化练习。
大家带着课本到了语音教室,按照原教室的布局找到自己对应的位置坐下,戴上耳麦,调好耳机和话筒。
凌子岳在讲台上也和大家一样戴着耳麦,问大家是不是都已经准备好。
一片乱哄哄的声音,纷纷回答yes。
凌子岳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开始说话。
老师在上课前总要有段开场白,而这天因为是个特殊的日子,每门课上老师的开场白几乎都离不开愚人节的话题。
因为是西方的节日,英语老师就更不能例外了。
凌子岳一如既往地操着一口漂亮的美式口音——这是他大学期间曾经到美国交换过一个学期的印记——似是轻描淡写、又透着一股掩不住的意趣盎然: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知道吧?今天一大早,我刚来到办公室,就听见对桌的一个人对我说:‘你怎么现在才来?你女朋友都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啦!’
我一听急坏了,得罪了女朋友可吃罪不起呀!于是我赶紧拿起电话给她回,可是打来打去,都不见她接,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我又掏出手机,要往她的手机上打,却发现办公室里信号实在不好,怎么也打不出去。
于是我拿着手机蹬蹬蹬跑到顶楼,好不容易才在那里找到了信号,赶紧给她拨过去。
结果女朋友生气地说:‘你搞什么嘛!我今天休息,好不容易睡个懒觉,就这么被你吵醒啦!’
同学们,你们知道我这遭遇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他刚说了个开头,就已经有人咯咯地笑了起来,到了后来,大家简直是哄堂大笑,许多个声音异口同声地答道:“愚人节嘛,你被同事骗啦!”
凌子岳笑眯眯地点头道:“你们都比我聪明多了!”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薛聆诺,从凌子岳说到“你女朋友刚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起,就一直听见自己的脑子里面在嗡嗡地响。
如果这种响声能再大一点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这片噪音居然掩不住他接下来的话,让她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一枚一枚钉子般锲到骨髓里去。
我女朋友……
他女朋友……
他真的有女朋友了……
终于公开承认了……
是秦芳吗?
不是秦芳吗?
是又如何?
不是又如何?
有什么差别吗?
好不容易熬过了这节听力课,下课铃一响,薛聆诺踩着一路高高低低落荒而逃的狼狈,抢到楼梯口时,却发现颜回已经在那里了。
他回过头来,惊问道:“你怎么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是不是很吓人,这时候也没有时间去想,她马上就转开去把额头抵在了墙上,因为她做了一件让自己都大吃一惊的事——
她哭了!
“怎么了你说话呀!”颜回有些不知所措。
谁要你问的!
薛聆诺心里发起急来,却不能说话。于是,她摇着头,边擦着眼泪边从他身边跑下去了。
原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心死成灰,什么都不会在乎了,却原来完全不是这样的。
而知道自己的心还没有死,知道自己还会哭,知道自己还有可以任人宰割的感情,在这种情形之下,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天晚上,仍然是数学晚自习。放学后,薛聆诺刚一下楼,就发现又在下雨了。
有两星雨,倏的一下就扑在了她的睫毛上。
走出了校门,她推着自行车,在幽暗的路灯下踩着自己的影子一步步地走。
在飘雨的春夜,人们的睡梦总是宁谧的,甜美的,而她,就这么怔怔的,在那无数个甜美的梦境之外走过。
她要好好地想一想,借着雨夜的清冷,想清楚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纠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持续了大半年的这一番数起数落的周折,在她心里徘徊着,就像这在晕蒙蒙的空气中徘徊着的阴灰的雨。
刚开始,雨还像是密密软软的帷幔,轻柔地笼罩了她的头脸。
不久之后,雨越下越大,飘到她脸上的雨水汇聚着,从腮边一串一串地滑落下来。雨声像鼓点一样越发地急促起来,敲在她酸痛的心上。
喜季的热闹早已尽然退去,春夏的温热尚未来临,一切都被遗弃在这无尽的清冷中。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茫茫地升了起来,这种孤独感真是前所未有的,是只有在一个人被整个世界宣布抛弃之后,才能体会得到的。
而薛聆诺,她是真的被抛却了吧?时光把她永远地留在了这段飘雨的记忆里,她再也走不出这雨季了。
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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