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下来，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掌了。长发女孩更是兴奋的不得了，给他献了一杯酒，又给他献了一块西瓜。有人吆喝让她再献上一个吻，可那女孩不好意思。葛立新在后面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倒在李大明身上了，她也还是把脸扭在一边，嘴唇始终让他没碰上。
李大明打岔说：“老葛，你不是要把酒气吼出来的吗？赶紧吼啊！”
葛立新也让他的小姐替他点了一个《九月九的酒》。不过他唱的实在太难听了，简直就像驴叫。他自己倒没觉得，摇头晃脑唱得还很投入。
喊过一通之后，葛立新感觉果然比刚才好多了，便卷起袖子来，跟小姐猜骰子。起先他运气不好，老是输多赢少，比小姐多喝了好几杯酒。为了换换运气，他又上去吼一嗓子，唱了一首《花心》。回来以后，果然转了运，一连赢了好几把，把他乐得不停拍小姐大腿，疼得那小姐直嚷嚷。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把音乐换成了摇滚。小姐们一听就都摇了起来。老葛也跟着一起摇。一个小姐摇得兴起，竟然摇到茶几上，还不停地掀着露肚脐的短衫。一屋子的男女都极度兴奋，围着她不停地又扭又摇，又跳又叫！
就在他们如痴如醉的时候，包间门“哐”的一声被推开了，几个警察突然闯了进来。其中一个警察动作麻利地抢前一步关掉了音响。
“都别动！”
这个声音，在没有音乐的房间里，听得特别清楚。几个小姐一见警察，立刻吓得尖叫起来，抱着头就往黑暗的地方跑。
“别动！听见没有？”
有人“啪！”地打开灯。灯光一亮，小姐们也不跑了，都乖乖地挤到沙发旁边或者墙根蹲下来。
葛立新看了一下进来的警察，不客气地问：“你们有什么事？”
一个带着两个豆的警察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例行检查。打扰你们了！继续玩吧！”
贵宾间虽然比普通包间大，但是葛立新他们这个房间是不带卫生间的，所以，屋里任何情况进来的人都可以一览无余。警察们巡视一下，没发现有任何异常情况，很快便退出去了。
“继续，继续！”葛立新见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便叫小姐把音响重新打开，吆喝大家继续玩。
“李大明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葛立新朝屋里看了一圈，发现李大明和他那个长发女孩都不在，便开玩笑说：“他妈的，这小子，肯定干坏事去了！”
大家听出他话里的意思，都暧昧地笑起来。
“是不是给阿梅吃独食了？回来好好审审他！”葛立新的小姐也跟着打趣说。
“对！审他！”大家一齐起哄。
就在这时，领班闯了进来，拉着葛立新说了一句悄悄话。
“什么？”葛立新愣了一下，赶紧拉开门朝外跑。
大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便一齐上前拉着还没来得及出去的领班打听。
领班沮丧地说：“你们有个客人不老实，在小包间里跟小姐干那个事，正好让警察撞上，带派出所去了！害得我们也挨罚款。你说倒霉不倒霉呀！”
“啊！”大家一齐惊呆了。
2
张世平爱听戏，有空的时候也爱唱两段，在东州票友当中小有名气。他最拿手的段子是空城计，正宗的麒派唱腔，字正腔圆，很有韵味。曹元明南下以后，公司的会议、应酬少了很多，张世平也乐得清闲一些，晚上有空就到群艺馆去会会票友，吊吊嗓子。
这天晚上，他从群艺馆回来，刚洗了澡准备睡觉，电话响了。电话是他老婆接的，说是公司保卫科打来的。张世平以为公司遭贼了，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接过电话。
“张书记，我是保卫科小刘。刚才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我们厂下岗工人朱小梅在‘银河’卖淫，被现场抓到了，现在关在路抽派出所，要我们厂里派人去协助调查。您看这事怎么办呀？”
张世平脑子“嗡”地一下懵了。怎么会出这种事？晶富公司的工人会去卖淫？这个朱小梅，是哪个车间的？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呢？
“怎么办呀？张书记！”小刘在电话里催问。
“哦！我去看一下。小刘，这个事你先不要跟任何人说，要严格保密，知道吗？等我过去问清情况再说。”张世平交待几句，也不找驾驶员，自己打的就奔派出所去了。
晶富公司很注重社会形象，为了加强警民合作，每年都要到公安分局和派出所慰问公安干警，所以，张世平跟公安的人都很熟。
指挥这次扫黄行动的路南派出所副所长李勇，见张世平这么晚了还亲自到派出所来，赶紧叫人给他送上一罐饮料。
张世平说饮料就不喝了，赶紧看看人。李勇便叫一个民警去把朱小梅带了过来。
朱小梅进来了。一看张世平坐在屋里，脸立刻臊得通红，连忙用手把脸捂上了。
李勇说：“还捂什么呀？知道要脸，还干这种事？”
张世平打量了一下朱小梅。只见她脚上穿一双露脚丫的凉鞋，屁股上裹着一条很短的超短裙，上身穿一件上露肩下露脐的吊带衫，几乎把能暴露的地方全露出来了，倒是长长的披肩发，还能帮她遮遮肩背，人长的也还有些姿色。张世平并不认识她，便问：“你认识我吗？”
朱小梅小声地叫了一声：“张书记！”
张世平顿时觉得脑袋发晕。糟了！看来真是他们公司的！
他问了一下她的情况，朱小梅一一作了回答。原来，朱小梅是晶富公司石英制管车间的工人。前些年，石英制管车间进行技术改造，原来由人工操作的工段，全部改成了机械化作业，所以，一批一线的操作工就下岗了。朱小梅就是这批下岗工人中的一个。她的父亲原来也是晶富公司的老工人，叫朱福生。
听到这里，张世平暗暗叫苦。原来她是朱福生的女儿！朱福生的女婿张传富，为了朱福生医疗费的事，没少找过他。现在，他女儿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晶富公司的工人，竟然在娱乐城当小姐，而且还卖淫，这要传到社会上去，那将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呀！张世平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想打个电话向曹元明请示一下，掏出手机一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估计这时候曹元明该休息了，不便再打搅他，便决定先把朱小梅带回去再说。
他跟李勇说：“李所长，我先把她带回去！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跟我说，一切都好办。但有一条，请你们千万不要对外说。行吗？”
李勇说：“张书记，有你做担保，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人你带回去就是了！保密的事你尽管放心，我们是有纪律的。外面要说什么，消息肯定不会是从我们这里泄露出去的！”
张世平说：“罚款我明天交。今晚没带那么多钱出来。”
见李勇点头同意了，张世平起身便往外走。朱小梅胆怯地跟在他后面，一边走，一边偷偷朝李勇张望，见他并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加快脚步朝外走。
出了派出所，张世平刚想问她家住哪里，要不要把她送回去，却发现朱小梅并没跟上来。他回头一看，原来朱小梅蹲在派出所的墙根哭了。刚才在派出所没见她哭，张世平还在心里暗暗骂她，看来她不是不知道要脸，是被吓傻了。
张世平走到她跟前，劝她说：“不要哭啦！深更半夜吵着人家睡觉不好！我打的先送你回家吧？”
朱小梅哽咽说：“我穿这样子回家，非叫我爸打死不可！”
张世平问：“家里不知道你干这个？”
朱小梅说：“不知道。”
张世平问：“那你晚上出来，怎么跟家里人说的？”
朱小梅说：“我说我在银河当服务员。”
张世平问：“当服务员不也蛮好的吗？怎么又干这个呢？”
朱小梅说：“当服务员钱太少了。坐台一晚上挣的钱，赶上服务员干一星期。出台客人还要给小费，又比坐台挣的多！我爸的病，一年要花很钱了。我跟老公都下岗，哪有那么些钱给他治病呀？我到银河打工，本来就是冲着当服务员去的，根本没想过要去当小姐。后来家里实在缺钱，我见小姐挣钱那样容易，经不起姐妹们撺掇，就、就……”
听到这里，张世平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起那天从曹家埠回来，在医院附近撞到张传富三轮车的情景。当左羽把曹元明的钱塞给朱福生时，老师傅把钱攥得紧紧的，眼角还流了泪。那时候，张世平虽然看出他家确有困难，可实在没想到会穷到这种地步！他又看看蹲在墙根哭得泪人似的朱小梅，自己的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了。他连忙仰起头来望着天！
秋高气爽的天气，天空中的星星特别多，也特别亮！
3
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在东州这么一个只有五六十万人口的小城市，丑闻传播起来，绝对比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快得多！尽管张世平一再关照有关人员保密，可是没过几天，晶富公司下岗女工在银河娱乐城卖淫被抓的事情，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听到这个消息以后最为激愤的，是晶富公司的工人，特别是那些已经下岗的工人。
今年春天，晶富公司给中层以上的干部发放股票作为奖励，每个人领到的数目都相当可观，据说最少的也有十几万。这个消息传出以后，当时在厂里曾经掀起轩然大波，好多工人要找曹元明说理。后来因为没有人出来挑头，大家激动一番，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朱小梅的事被捅出以后，工人们想到朱福生老师傅辛辛苦苦一辈子，一家人最后竟然落到这种地步，心中的怒火便再也按捺不住了！他们很快纠集了一批人，冲进公司办公大楼，要和曹元明对话。
曹元明出差了，吴安生也不在，董秘们拿不了主意，工人们也不卖他们的账，只好请张世平出来，代表公司和工人对话。
工人们提出三条要求：第一条，迅速解决职工医疗保险；第二条，增加效益工资；第三条，改善职工食堂。
按照公司的组织结构来说，张世平是不能代表公司领导层的。在他的三个职务中，一个是监事会主席，这是对公司管理层进行监督的；一个是党委副书记，在公司里是群团组织负责人，根本不可能插手管理公司事务；最后一个职务是工会主席，按理来说，应该由他代表工人出面跟公司谈判才对，现在整个反过来了，他倒成了工人们的谈判对手！不过，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在工人的眼里，还是在公司高管的眼里，他都是公司的领导者之一。所以，工人们找不到其他领导的时候，就只有找他了。
这让张世平很为难。在公司领导班子里，他分管群团、工会、后勤三大块。在工人提出的三个条件中，他能当家的，也只有最后一条：改善职工食堂。怎样跟工人解释，才能让大家平息下来呢？他煞费了一番苦心。工人们堵在办公楼里不上班，这要是让记者知道了，那肯定成为轰动全市的新闻！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些人哄回去。
于是他说：“同志们，大家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你们提的三条意见，我看都很好。大家有意见，及时向公司反映，这说明大家对公司领导是信任的。既然大家信任公司领导，就要相信公司领导，一定会解决大家提出的问题。现在曹总、吴总他们都不在。你们也知道我不是当家的。但是既然你们要跟我谈话，那就说明你们还信任我！你们既然信任我，我也支持大家。我在这里可以明确地答复你们，从今天晚上起，食堂的伙食就全面改善，提高大家的伙食标准。具体提高多少，我会让人尽快测算出来的，但是我可以保证，至少在五毛以上。”
“呸！”
张世平话音没落，就有人大声发难了。
“五毛？亏你说得出口！”
“你们高管持股，每人捞了多少好处？你敢不敢跟我们说句实话？”
“提高五毛钱？你打发要饭的哪？”
大家七嘴八舌叫喊的时候，张世平稳住自己，坚持不回一句话。他知道，这时候说错一句话，就会被他们抓住，永远成为他们的话柄。等他们声音小一点，张世平继续说：“我所能答应你们的，也只有这一点。其实这个你们很清楚。你们提出的第一、第二条，必须等曹总回来以后才能答复！不要说我答复不了你们，就是吴安生在这里，他也当不了这个家！同志们，我希望你们都能够冷静下来，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上班。我们公司走到今天不容易啊！今天我们所有这一切，都是大家十几年辛辛苦苦换来的，为什么不珍惜呢？难道你们真想让公司倒吗？公司倒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你们仔细想过没有？”
“我们只是要增加效益工资，要求公司解决医疗保险，要回应该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站在前边的一个工人说。
“对！我们只要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没说过要让公司倒闭！你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于人！”
“对，你不要强奸民意！”
张世平大声说：“你们不想让公司倒闭，但是你们不上班，在这里闹，这样下去，公司还能不倒吗？”
“只要公司答应我们要求，我们马上就去上班！”
“我不是跟你们解释过了吗？曹总出差了。这么大的事，不经过公司领导研究，我一个管工会的书记，能答应你们吗？”张世平无奈地说。他朝闹事的人群中巡视一下，忽然严肃地板起面孔说：“我看你们当中有不少人是党员。作为公司的党委副书记，我要跟这些党员同志们说一句话，请你们按照党章要求，服从组织原则，立刻回去上班！不然的话，组织上就要按照党纪给予严肃处分！”
“你要处分就处分好了！共产党是工人阶级的先锋队，你不站在工人一边，倒站在工人的对立面去，还号称是党的书记！”
“对，罢免你这样的书记！”
“对，罢免他！”
大家齐声高喊。由于这些年晶富公司党建工作做的不错，在工人当中发展了一大批党员，眼前这些人中，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党员，喊出来的都是一个声音。一些不是党员的工人，也跟着举起拳头大声呼叫。
张世平一见风头不对，立即转移方向说：“你们提出的要求，只要是合理的，公司一定会答应。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公司，相信曹总！等曹总回来……”
“为什么要等他回来？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好了！现在是信息社会了，他就是出国，也能打通他的电话。你把我们要求告诉他，让他赶快答复！”
一位董秘解释说：“打了，早就打了，没打通！可能曹总手机没电了。”
“胡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没电了？”
他们自己打，结果也还中打不通。大家商议一下，觉得既然找不到曹元明，不如干脆去到市政府上访！这个提议一提出来，立即得到了在场工人全体响应，大家一起高喊着：
“找市长去！”
张世平听说他们要去市政府上访，更加着急了。发生这么大的群访事件，公司是要负责任的！他赶紧让董秘们去阻拦。可是到这份上了，谁还听他们的？只见人群像潮水一样，纷纷从公司大楼退了出去，很快就涌到大门外，上了大街。
4
晶富公司的工人们浩浩荡荡来到市政府，很快就把市政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年，市政府经常发生群众###堵大门事件，担任警卫任务的武警早就很有经验了，还没等他们走到市政府门前广场，就全体出动，严阵以待地守在大门两侧。等工人队伍来到大门口的时候，武警立即把工人们拦截下来。
工人们分守在大门周围，静静地等候市政府领导出来接见。
听说是晶富公司的工人###，市领导们都深感意外。以往来上访的，基本上都是破产倒闭企业的工人，或者是被征了地的农民。晶富公司是市里有名的企业，据说工人收入比公务员还高，他们怎么也来上访呢？为了弄清原委，市领导派信访局的人先出来问个究竟。
工人们在来的路上经过一番讨论，把原来的三条意见进行了修改。把第一条改为“保障工人的合法权益，保证退休工人的医疗救助，保障下岗工人的最低生活线”；第二条改为“增加工人的效益工资，合理分配劳动报酬”；第三条被删掉了。
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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