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鲁图一声令下,众契丹兵立即将延嗣一行围在中央。乍生变故,嘎头、大壮登时凝神戒备,谨防他们暗中偷袭。
这时却见延嗣长身玉立,好整以暇的扫了眼跃跃欲试的契丹兵,回头向了星儿笑笑:“倒是遂了妹子你的心愿了。若此番我死在此地,妹子可莫忘了年年为我坟头填黄土。”
闻言,星儿面色霎时雪白一片。她轻咬贝齿,恨恨的一跺莲足,转而俏生生向呼鲁图招了招手:“兵大哥,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她笑靥如花,呼鲁图早觉浑身酥麻。他乐颠颠上前躬身道:“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却见星儿柳眉倒竖,“啪”的又是一鞭抽下:“瞎了你的狗眼!南院枢密使杜大人之亲眷你也敢拿下?”
呼鲁图“啊”的一声惨叫,却不敢有任何造次。他捂着脸,战兢兢向星儿手中银牌瞥去。这一瞥只吓得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倒,以头碰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杜公子、杜小姐。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见此,延嗣心中顿时明了。这方银牌分明是临来时珊儿相送星儿之物。珊儿知道,若将此牌交与延嗣,以他之脾气宁与契丹兵交战亦不会碰这银牌。然而此去临潢府,路途遥远,危险重重,若无银牌傍身,怕是连那关卡亦不得接近,遑论入城?故而她便将银牌转托星儿......
延嗣想到此,不由暗自嗟叹。他看看一脸薄怒的星儿,微一拱手,继而又环顾一众跪地的契丹兵,冷声道:“敢问官爷,我兄妹可否入城?”
“杜公子、杜小姐,请!请!”
呼图鲁懊丧的爬起身,看看仍是懵懂的手下,气道:“还不让路!”
众守卫不敢再拦,任由延嗣一行悠悠闲闲进得城去。
寻到一处清净的酒馆点了小菜,五人上来二楼,捡了临窗的雅座坐下歇脚。木木到底小孩心性,见星儿几句喝问便使得守卫放行,不由好奇,遂缠了她刨根究底。听着木木近乎耍赖的央求,星儿心中沾沾自喜,她瞥了瞥低头饮茶的延嗣,轻哼一声,扭过脸与木木说起前事因由。她本擅言辞又喜玩闹,一件平常之事竟被她说的甚为引人入胜,便连那鲁直的大壮亦随了她的讲述时而叫好时而嗟叹。
见她四人言谈甚欢,延嗣淡淡一笑便又将目光投向窗外。晌午正是栉比鳞次的店面商铺生意兴旺之时。但见那榷易场中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这边的织品、瓷器、香料叫卖甫一停歇,那边厢的圈马地便又骚动起来。品头论足、讨价还价声纷纷扬扬。
这时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自北驰来,径自停在一处名为“丁记”的打铁铺外。待车停稳,其内钻出一位五十上下的老者。看其锦袍上滚了金边,定当出于贵胄之家。只见他上下打量“丁记”一时,随后抱出一匹小马驹走进铺子。
延嗣在楼上看得分明。他见老者进入铁铺,暗道:马驹马毛色纯灰,四蹄健硕,必非凡品。只是那老者若要卖马当往圈马地,为何来此铁铺?旋即又一想:旁人之事与我并无干系,何必自寻烦恼?他摇了摇头,转而一心思忖此行之事,直到木木拍了小腹嚷嚷“撑破了,撑破了”,他方醒过心神。
见星儿四人围着自己面面相觑,他无奈道:“你们可是闹够了?做什么这般盯着我?”
星儿“噗嗤”一笑:“我只当这塞北冷寒之地决计看不到雁,不想今日便见了一只呆头雁,自然要仔细观赏才是。”
延嗣知她言语取笑也不理会,他看看木木三人道:“我等既已来到这上京临潢府,说不得要做足一切准备。木木,此地你甚熟识,这商家之事便劳你多费些心思。不过我等并非久留,只求诸事便宜就好。嘎头,大壮,我等此来只为探查,如无必要,切不可与人冲突。待寻了客栈住下,你二人便分别向此地百姓打探一下入那皇城之法。”
“少将军放心,我二人定不辱命。”
见他三人应下差事,延嗣点点头:“走吧。”
木木、嘎头、大壮各负使命也不再耽搁,当先走出酒馆。见延嗣似有意忽略自己,星儿心中愤懑。她一把拽住欲下楼的延嗣,气道:“你去哪里?”
见她面有薄怒,延嗣正色道:“你我既是南枢密使大人亲眷,理应前去拜见才是。”
“什么?”星儿猛的一步拦在延嗣身前急道:“万万不可!你此去只能是送命。我知道你心系姐......杜飞琼。可我......”她咬了咬下唇,忽然扬头道:“杨婶婶说过,你好争强,性子又犟,所以要人时常盯着你。你,你不准去!”
闻言,延嗣顿时哭笑不得。他心中埋怨母亲这般评价自己,却又感动星儿一片真心。想起临别时飞琼那含恨的一剑,他黯然道:参、商二星终究不得上苍眷顾,怕也是各自的缘法。
他抬手揪了揪星儿发辫,微笑道:“你若不想熏染了这里冲天的酒气,便与我寻下一处客栈歇息。”
星儿心中一甜,低垂了螓首让开通道。二人下了楼正待寻找客栈,延嗣忽见适才那锦袍老者肩负一柄丈余铁枪自“丁记”出来。但见那枪头长约尺余,形如蛇,枪顶尖而锋利,两侧薄刃寒光闪闪。这枪负于在老者肩头,随了他的行走上下颤动。见状,延嗣心中暗惊。他记起爹爹在讲解枪法之时曾提起过名为“九曲”的利枪。其形状与老者肩上枪极为相像。对战时,枪身可随意弯曲,其出其不意,阴狠毒辣之势常令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怪道他以良驹易换,原来存了此等意思。只是看其装束并非武者,却为何要打这样的枪?延嗣心中纳罕,不由自主便走进了“丁记”。此时那老板正喜滋滋的握着三枚钱币呵呵傻笑,见来了人,也不招呼,只一个劲道:“发财了!发财了!”
延嗣上前拱手道:“丁老板请了。在下想打一柄九曲枪,不知丁老板这里几时能够出货?”
“又是九曲枪?今次真是奇了。好端端的怎的全是九曲枪?”丁四瞥了眼延嗣,见他仪表不凡,忙点头哈腰道:“敢问公子几时要货?小店旁的没有,就是人多。公子几时要,小店一准准时出货。”他说着,又谄媚般躬身低声道:“公子可是也要参加今冬的捺钵?适才那翼王家的日连管家便是替他家小王爷打得九曲枪一把。小的看公子衣着华贵,仪态万方,想来定也是天潢贵胄一般的人物。不知公子......”他有意无意的搓了搓手,顿住话语。
延嗣心知他是讨要好处,便使了眼色与一旁的星儿道:“妹子,爷爷送你的玉可有带在身上?大哥今日来的匆忙,倒是忘了带钱。”
他说话间只见星儿眼珠一转,扬起手中鞭道:“那是爷爷送与我的,你又想骗了去?你想也莫想。看我告诉爷爷,打你个没脸!”星儿说着,手中那鞭已卷了风抽向延嗣。却见延嗣忽然一撤身,歪歪斜斜的绕开那鞭影向门外闪去,口中叫道:“妹子莫恼!大哥不过与你说笑,怎的便生气了?对不住,对不住,你便饶了大哥这遭如何?”
“你躲!看你躲去哪里?”星儿挥了鞭,转眼便追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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