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担心,我未娶亲,定为你的清白负责。”他缓了口气,凝望着她细汗不断的小脸儿,微微心疼。对她,他承认是一见倾心,他想知道她为何孤身在此,又为何衣袖沾血,一连串的疑问想说出口,却怕急了吓着她。
而他的话还是吓着了她,她绝无意要求他负责,更甚者,她这一辈子就不曾想过嫁人这一回事……
她望住他好一晌,心思百转,从她的身世、她的断掌、和他素昧平生、彼此的一无所知……她一惊,一思妄念急急打断,很快转开了脸儿,呼吸紊乱,“雨小了,您还是快走吧……今日之事,就当未发生过。”
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他就认定她是他的人了,在她又昏迷之前,他急于探知她的名和姓,“我姓云,你呢?”
她?……她的姓……仿佛一根黑暗的针深深扎进心底,捏紧衣襟的手心微微出汗,“我没有姓……”怕他以为她不愿意说,她才道:“我只有名字,叫如柳。”
没有姓……他一怔,脑海里一下子闪过她多种不幸的身世,她平静而温柔的神色更带给他心疼和怜惜,他更执意了,“我给你姓,以后你跟着我姓云,你叫云如柳。”
云……如柳……她震惊地望着他,心底一下子莫名地滚烫得暖热。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一句话她会记得一辈子了,她永远会记得曾经有一个人说要给她姓氏,她叫如柳,云如柳……她缓缓扬起嘴角,唇色更白,本来不必这么做,但他不肯离去,还坚决娶她……她倚靠他的手臂,摊开紧抓着衣服的手,把一双断纹的手掌给他看,“你快走吧……我师弟就快到了。”
他的眼光从她摊平的手心移到她忧心忡忡的苍白容颜,满脸不解,“这是做什么?”
她有一些急了,为他的安危犯急,只是这一急,一口气几乎喘不上来,面色由白泛青,嘴唇青紫,她把头靠着他,一手抓着衣襟,一个掌心勉强撑着摊平在他面前,“你看清……楚……这断掌……曾……克死……全……”
“够了!”他打断了她,从恍然到深深的怜惜,一个刺疼,他紧紧握住她又发冷的手,一双浓眉紧锁,“我们暂时不谈这些,你病得很严重,我带你下山找大夫。”
他瞧外头雨停了,放下她,回头把衣服穿上——
“师姐,你在吗?”一名少年从洞口闯了进来。
云天悍眼角一瞟,一个惊讶闪过,更快地把拾起的衣服扔向少年的眼睛,闪身回到石床前,动作迅速地遮好她的身子。
“谁!可恶——”
“师弟……”她躺在石床上,瞥向那声音的主人。
“师姐?”少年扔掉衣服,一眼看见如柳,兴奋地一步上前,看见居然有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在师姐身侧,不堪的想象窜念,眼底随即喷出怒火,杀气腾腾举起大刀砍过来——“无耻之徒!我杀了你!”
“师弟——”如柳来不及阻止,那把裂地刀已经砍下来。她的脸色乍白。
云天悍抄起劈天剑向他的刀砍了回去,使用内力,一举就把少年的刀震飞了,他目光不悦地瞪起,“你这猛烈的性子还没磨圆吗?这么‘盛情款待’你三年不见的亲人?”严峻的脸上有咬牙切齿的痕迹。
少年愣住,听见熟悉的声音,定眼一看,从那把再熟不过的劈天剑到一张熟悉的脸——“大哥!”少年的脸庞顿时生亮,眼底杀意尽敛,泛出热络光彩,兴奋地笑了,往前一步……可是大哥怎么会在此,还赤身裸体在师姐身旁——这、这、这……笑容转为错愕和难以置信。他最尊敬的大哥居然做出这等事!想不到连他最崇拜的大哥,都抵挡不了师姐天香国色的美貌诱惑——
“停止你脑袋里面的蠢念!”云天悍额际暴起青筋,一双怒眼瞪着尽想些肮脏事的蠢弟。
“可是……可是……”云天柱望向大哥,又看向师姐,就算他深信大哥的为人,但他亲眼所见……他师姐清白——这、这、这……他回去要如何向师父和沈婆交代?
“师弟……别误会……云公子……他……只是为救我……”她闭眼,撑住一丝神志维持清醒……想不到,他和师弟居然是手足……原来他就是师弟一直挂在嘴上,他最仰慕的大哥云天悍……那她就放心了……
她一句话,马上安抚了少年的焦虑,他登时明白过来,赶到石床旁,“师姐!你又瞒着我和师父——”他师姐张开了眼,只一眼,就打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他扯起眉头,赶紧从怀里掏了一颗药丸塞进师姐嘴里。
“你给她吃什么?”云天悍看见那颗药丸眼熟,忽然想起刚才在路上,从她怀里搜出的白色瓶子,里面就有一颗一样的药丸……
“这个是师姐的——”他师姐紧紧握住他的手,又是要他不说,他只好转口,“这是师姐的药,她最近染上风寒,师父开了这药给师姐服用。师姐,你不应该瞒着我和师父又……出来,我知道你这阵子在屋里关得烦了,但你出来透透气,也不应该走得这么远,师父过两天就要闭关了,他把照顾你的重责大任交给我,我责任重大,不能令师父不放心,师姐……以后就算出来走走,也应该‘量力而为’,否则太令人操心了。”
“是、是……”面对着爱唠叨的师弟,她总是微笑应着……她的笑容缓缓褪去,眉心的纠结缓缓平抚,安然地昏沉睡下。
“唉,总是不把我的话听进去。”云天柱深深地蹙起眉头,只能望着一张疲惫的倦容抱怨。她一点都不体谅他和师父的心情,她为人治病,是要和自己拼命的,万一对方病情、伤势过重,她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虞,就像当年为了救他,她险些送了自己的命,她一点都不懂斟酌自己的能力,害得她一出门,他都要提心吊胆四处寻找,为了保护她,他三年来连家都不敢回,对大哥实在有愧……他回头——“大哥怎么了?”
云天悍狐疑地用异样的眼光瞅着亲弟,不敢置信这个嘴巴叨念个不停、跟个妇人似的少年会是他三年不见的手足……他紧抿着嘴不说话,冰冷的眼底有着不悦。
当年那场杀戮,天柱是惟一生还的人,当时他醒来后,满眼血丝,全身僵硬,激动愤世,自责甚深,冷虔提议为了他着想,最好抹去他的部分记忆,他不知道冷虔如何能做到,但他同意了,所以现在的天柱完全没有那场杀戮的记忆,他只以为是他一个人在山上遇劫匪,负伤被救。
“带我去见你师父,我要带你回去。”大仇已报,他也不必留在山上了。
“回去?”云天柱马上回头望着师姐,又是一脸不放心,“不行,我答应过师父要保护师姐,我不能下山。”
云天悍瞅着那张苍白沉睡的容颜,眼角瞥见那件衣袖沾了血的外衣……“天柱,你说她是染了风寒,那这血是哪来的?”
“血?”他的目光落在大哥捡起的衣服上,一丝微讶,随即把眉头深皱,忧心更深,不自觉脱口而出:“真是的!那是别人的血,师姐真是——”他猛然在大哥面前住了口。
云天柱疑惑地瞅着他,“别人的血?”
云天柱先是为难地搔了搔头,才困扰地说:“这附近只要有人受了伤,我师姐就会……去照顾——真是的!她老是不顾自己的身子,真伤脑筋!”
“原来如此。”云天悍这才释怀,把话题带回,“天柱,你师姐我会带着,你也一并下山。”
“大哥?”带着他师姐?不行啊!师父一定不会同意的!他大哥果然、果然还是沉迷于师姐的绝色容颜了……
高山泉冷,云烟缥缈,“故居”在此。
这“故居”,就是冷虔避世的地方,打从在此结庐而居,十多年来他就未曾下山了。
他两手反背在身后,神色严肃,瞅着云天悍好半晌不说话。
这孩子深黑的目光炯炯,轮廓分明,线条刚硬,英气逼人,早在三年前,他就看出云天悍的确是难得人才……
看得出他是下定决心了,不带着柳儿一起走,他势必不肯离去,不过……
“天柱你可以带回,柳儿……不行。”冷虔转过身去,一句话回绝了他。
“冷前辈,晚辈感激您当年救舍弟一命,这份恩情永世不忘。但是柳儿,我一定得带走。”
冷虔深深看了他一眼,当年柳儿救了那孩子以后,就昏迷不醒,他为了不添麻烦,没有对云天悍说明,他以为是他救了天柱……他还不知道柳儿体内有驭石。
“你爱上柳儿了?”冷虔眯眼,一提起如柳,云天悍坚决的神色和他眼里火热的光芒,就像当年,他提起他的爱人一模一样……
“是!还望前辈成全。”
他干净利落地回答,一点都不遮掩他对柳儿的着迷……但是冷虔还是不能放心,如果他迷恋的只是柳儿的外貌,那他就不是柳儿能依靠终身的男人。
“柳儿尚在病中,这事等柳儿醒来再说。”他还不知道柳儿的意愿,但就算柳儿也对他有意,在他没有确定云天悍对柳儿的真正心意前,他绝对不会把柳儿给他。
“柳儿的身子,一向不好吗?”提起她的病,他心里泛着丝丝疼惜,若不是遇着他,她岂非昏迷在山道上,命在旦夕?
他果真一无所知……冷虔若有所思,缓缓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如果她的身体一直都很不好,必须要小心谨慎地照料,你还要她吗?”
“这正是晚辈挂心的地方,若是柳儿不能随晚辈回去,晚辈担心,哪一天她可能又昏倒在无人之处,身陷危境……希望,前辈能尽快允许晚辈带柳儿回到城里,我会给柳儿妥善的照顾。”
他这是在责备他这做师父的未能妥善照顾柳儿?这口气狂妄的小子,已经把柳儿视做他的所有物了!冷虔瞥他一眼,他可还未答应把柳儿许配给他……
“柳儿身子好得很!不用你来照顾。”和云天柱一同进来的一名老妇人拄着拐杖,弯着身子,满头白发,却眼光锐利,声音高亢。她正不悦地瞪视这个想把柳儿带下山的臭小子。
云天悍疑惑地瞅着她。
“大哥,这位是沈婆婆,她是——”
“我是柳儿她母亲的奶娘,她娘过世后,我就是她惟一的亲人!你救了柳儿,又是天柱小子的手足,我本该答谢你,但是你若敢把主意打到柳儿身上,我可不会放过你!”
“婆婆,我大哥不是那种人,他——”
“砰!”她把拐杖往地上一撞,打住了云天柱的声音。
“我不管他是哪一种人!除非柳儿点了头,否则谁都休想拐走我的柳儿!”她就不信柳儿会看上这莽夫!
云天悍却笃定地说了:“我会让柳儿点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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