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说,那就祝姐妹们好运吧。你们今后要是有什么麻烦可以找我。今天罚款的事你们不要管,自然有人会给他们传话过去的。
狐狸又将麦娜拉到一边,说,只有你知道我跟的人是谁,看在我们姐妹一场分上,千万不要讲出去,那样等于把我往死里推。
麦娜答应保密,不过要她为猫儿的事多留些神。活活一个人,就这么无影无踪了。
麦娜哭泣着说完这些,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刘仪望着男人,说,张青染,你就没有一点儿办法?张青染沉默不语,满腔愤懑。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体会到自己的无能。自己家人的安全都不能维护,还像个什么男子汉?
刘仪让麦娜上床休息,她自己去做饭。没有买菜,将就着煎了几个鸡蛋。
吃过晚饭,刘仪劝麦娜今晚就不去算了。麦娜却摇摇头,说,不去不行,毁了合同不好办的。刘仪还是放心不下,说,那就让你哥陪你去,再同你一道回来。麦娜说不用,又不是一天两天,哥哪有那么多时间?再说哥也不是三头六臂,就是碰上歹徒他也没办法的。
刘仪望着麦娜出了门,禁不住潸然泪下。
一连几天,麦娜也不见有什么事。罚款的事也真的不了了之。张青染夫妇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麦娜看上去也平静了,在家也有说有笑的,只是有时会突然冷下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很情绪化的人,张青染夫妇见怪不怪,也不太放在心上。
这天,麦娜给张青染夫妇每人买了一件雪豹牌皮衣,张青染心里喜欢,却嫌太贵了。刘仪也说太贵了,哪是我们穿的?
麦娜只是笑。张青染知道她的收入很可观,比自己两口子的还多。但也不好多问。两人穿上试试,都很合身,款式也好。刘仪心里歉歉的,说,你要自己积点钱,今后好有个靠啊。哪知这么一说,麦娜脸色又阴了下来。我哪有什么今后?我是过一天算一天。刘仪责怪起来,说麦娜你老是这个样子不行啊。你才二十出头的人,怎么就这么灰心?麦娜强扮笑脸,说,不讲这个了,我会很好的。
晚上,刘仪无意间说到男人有好几件衣服的确不能再穿了,早过时了,下次全部捐给灾区吧。张青染说,可以捐几件,但不能全捐了。人怕倒霉呀!天知道我们今后会怎样?居安思危啊。刘仪不相信自己真的会落到连衣服都没得穿的地步。最多比别人穿得差一点。她便怪男人没志气,太不中用。
张青染却认真起来,说,居安思危,这是千年古训。你就开始嫌我不中用了?我们有个同事的老婆,年纪同你差不多,在涉外宾馆工作,收入本来也不错,可是不知足啊。她上个月到香港出了一趟差,见了大世面,马上就觉得自己男人不中用了。回来不到半个月,就搭上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台胞。我那同事气死了,但为了孩子,还是想破镜重圆,去劝那女人。那女人说,我不怕别人讲我贱骨头。现在从地下挖出一块人骨来,你知道这骨头是贱是贵?不知道!我们今后死了,都要挫骨扬灰,连骨头都还找不到哩!
刘仪骂道,才清静几天,你又发神经了。
张青染说,我才不发神经哩!你是说我不中用,我才讲的。我真的到了衣服都没得穿了,你怎么办?
刘仪哭笑不得,说,你又是这个逻辑了。硬要我回答?那要看你是怎么穷的。若是天灾人祸,我认了,跟着你受穷。若是你四体不勤,我就带着琪琪离开你。
张青染马上追问,到哪里去?
刘仪说,你无聊不无聊?幸好文化大革命轮不到你来发动,要不然会更加灾难深重!
张青染不顾女人气恼,还陷在他自己的情绪中。他长叹一声,说,男人哪,就怕戴绿帽子。我那同事,自从老婆跟了别人,他人像矮了一节,说话底气都不足了。
刘仪听这话,冷冷笑了一声。说,我也学你的逻辑,来问问你。你到底是把我看得重,还是把你的面子看得重?你顾的只是面子,那么假如我对你不忠没有伤你的面子,你就不在意了?
张青染一下子变了脸,说,怎么?你想过这事。
刘仪马上固守防线,说,你别倒打一耙,我是依你的逻辑说话。你别想混,你说你是我重要,还是你的面子重要?
刘仪这么一追问,张青染内心尴尬起来。他不敢否认女人不重要,但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面子。
见张青染一时不语,刘仪生气了。是啊!我早看出来了,我在你心目中是越来越没有地位了,你考虑的只是你男子汉的面子。不是我说你,你这种男人泪我膨胀起来了,就自以为很伟大了,好像可以主宰一切。自暴自弃起来了,又觉得自己一文不值,老婆都守不住了。你只看重自己面子,我如果不伤你的面子,又能为你挣很多钱,难道你就由我怎么样了是不是?
刚才张青染本来已开始反省自己,可刘仪越讲越刺耳了,他又愤怒起来,说,你敢,你敢。我告诉你,我张青染只可能在两种情况下杀人,一是自己和家人受到侵害而法律又不能为我讨回公道的时候,一是老婆对我不忠的时候。
刘仪愤然道,我知道你这么狠,你杀我好了,你杀我好了,你现在就杀了我!
张青染气得眼睛充血,说,那你是说你真的要那样?
刘仪说,我才不会偷人养汉哩!你看好你自己!
张青染回道,我凭什么?一无权,二无钱,谁会挨我?
刘仪抓住男人的话,紧逼过来,说,那么你今后发达了,有钱有势了,就要三妻四妾?
刘仪嚷完,两人都不讲话了。
夜已深沉,也不知麦娜是不是该回来了。琪琪突然格格笑出了声,想必正在做一个很美丽的梦。窗帘上的树影魑魅般狂舞着。外面一定寒风刺骨。
张青染懵懵懂懂,想不清刚才同女人到底争了些什么,更想不起是从什么事上开始争吵的。多没意思。
男人不理不睬,刘仪暗自饮泣。她弄不明白,自己同男人本来可以平平静静过日子的,可怎么稍不小心又硝烟四起,好像他们生活的角角落落布满了地雷。这样的日子有个尽头吗?
张青染感觉女人肩头在微微抖动,知道女人在哭。心里不忍,搂过女人安慰。女人却哭出了声。
麦娜今天心情好,在家也化了妆,柔美如水。
刘仪很高兴,说,麦娜你要是天天能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张青染感觉这是化妆的效果,就正经问起这事来。
麦娜眉间就凝上一丝愁云,说,我在化妆上确实很讲究。在家要么不化妆,化妆就化得温柔可爱一些。晚上出去,面对的是人欲横流,我化妆就化得让人感到可望不可即,美丽之中带点冷气、傲气、煞气。你们不知道我的外号,我的外号叫青面鬼。
刘仪听着又啼嘘不已。
张青染后悔自己不该提这事,好好的又弄得大家心里不快。
麦娜总是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他知道自己没法同麦娜讲什么道理,任何道理在现实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麦娜在外碰到的事情也许太多了。解脱麦娜,只有改变她的环境。
张青染突然想起前些天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一篇报道,介绍一位名模,也像麦娜这样,先是同几位伙伴自己搞起服装表演队,后来慢慢就出人头地了。
他忽发奇想:麦娜也完全可以造就成名模!
来不及细想,他就把自己念头讲了出来。
刘仪疑惑道,你头脑发热了?
麦娜却只道,名模了又怎样?
张青染思路慢慢清晰起来,说,麦娜你这就不懂了。真的成了名模,你就出头了。我没有传统偏见,你也别小看了自己从事的工作。你这份工作,也完全可以看作一份正儿八经的事业,只要操作得好,是可以有所成就的。这在你也是有可能的,你有这份天姿,又有爱好。人的天姿、爱好同事业结合在一起,就是成功的一半!
刘仪问,你讲的好像也有道理,只是这事谈何容易?
麦娜仍然没有多大兴趣,只说,成了名模也不见得怎样。
那就不一样了。张青染说,成了名模,你就天宽地阔了。事业也成功了,那些流氓地痞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你可以离开那些纳污藏垢的场所。真的那样,你就可以获得你所希望的一切。
刘仪问,这事这么容易?
张青染说,不容易,但也并不是没希望。现在很多什么星呀、家呀,怎么成的?靠电视、靠报纸、靠杂志!我在这方面也有几个同学,可以试试。
麦娜沉吟片刻,说,那就听哥的,试试吧。
张青染想了一会儿,说,我有个同学,叫王达飞,在电视台工作,承包了电视台的广告公司,也就是现在的达飞广告公司。看他能不能帮帮忙。我这就打个电话给他,看你的运气了。
一打电话过去,王达飞也正好在家休息。张青染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了。王达飞说他那里需要兼职广告演员,可以让麦娜去试试。
张青染把王达飞的意思告诉麦娜,说,明天你去就叫他王总就是了。若能先拍拍广告片,就尽力发挥好。这是第一着棋,到时候相机行事。
次日张青染下班一口家,就问麦娜去找了王总没有。
麦娜似乎很少有这么高兴,说,哥你那位同学很讲义气,说是张青染的妹妹,没说的。他让我试了镜头,很满意,让我明天就去拍一个化妆品广告。他说报酬方面也不会亏待我的。
麦娜晚上还得去夜总会串场子。刘仪争着去收拾厨房,说麦娜在外跑了一天也挺辛苦的。
张青染今天感觉极佳。自己在创造奇迹。终将有一天,麦娜会成为光彩夺目的人物,她将拥有自己的小洋楼、小汽车,有自己的律师。从自己的设计中,张青染看到了自己的才能,颇为得意。
刘仪仍有些将信将疑,问,真的会成功吗?
张青染似乎很有把握,说,事在人为。
刘仪有心无心地询问,唉,对麦娜,我们也是尽心尽力了。她今后真的有出息了,还记得我们吗?俗话说,人一阔,脸就变。到时候,她只怕是个成天搂着叭儿狗的冷血动物了。
不等张青染说什么,刘仪猛然记起一件事来,说,提起叭儿狗,我正要告诉你一桩怪事。这事若不是发生在我们单位,谁说我也不敢相信。我单位有个女的,快四十岁了,平时看去也文文静静,正正经经的。她男人是跑采购的,常年在外。她家养了一条狗,打扮得漂亮不过了,天天不离身。昨天你猜怎么了!她同狗做那事,拔不出来了,痛得她做鬼叫。也不知在家折腾了多久,深更半夜弄到医院才拔出来。啧啧,这不要羞死人?
张青染却说,这不,你常讲要喂狗喂猫的,幸好我不同意。不然,只怕要引狼人室了。
刘仪气呼呼地站了起来,指着男人鼻子叫道,张青染你别太过分了。你别老是这样,我告诉你,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摊。你为什么就不可以把我往好里想?
刘仪叫骂着。张青染渐渐脑子木了,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一角,一副死牛任剥的样子。
一个多月下来,麦娜居然拍了四个广告。想不到麦娜在电视里还要漂亮些。
麦娜比原来忙了许多,白天不敢再睡懒觉,早早就得出门,有时拍广告,有时也要应酬。晚上去夜总会串场子也不能放弃。接琪琪和做家务就顾不过来了。张青染夫妇商量一下,只得请了个保姆。
张青染见麦娜忙忙碌碌,心里就踏实了许多。麦娜真的像一位创业者了。
但下一步怎么走,张青染还没有想好。前些年三天两头选这小姐那小姐的,现在怎么总不见有人来组织?若是有机会让麦娜参加个什么大赛,促成她获得个好名次就行了。只要”有个由头,就可以策划一些人物专访之类的文章,找有关系的报刊发一发。这样要不了多久,麦娜就会大红大紫的。
正愁着这事,在晚报社当新闻部主任的舒然之跑到他办公室来闲侃。这位仁兄有侃瘾,隔一段就跑到张青染办公室磨上半天。
李处长见舒然之来了,就敷衍几句,说声你们老同学聊吧,我办个事去。
两位老同学东扯西扯,不知怎么扯到麦娜的事上来了。舒然之摇头晃脑了半天,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说,老同学呀,你天天坐在政府机关办公室,怎么还不开窍?
张青染听了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
舒然之诡谲道,麦娜没有参加过任何大赛,但我可以让她获得大赛名次。
张青染越发不明白了,直问这是怎么回事。
舒然之却不急,慢慢抿了一口茶,目光幽幽地望着张青染,说,老同学了,也不瞒你。现在有些热闹一场,就是我们这些人制造出来的。既然是你的妹妹,又有这么好的条件,我们不妨创造一个奇迹。这样吧,你今天就算请我的客,我到你家吃晚饭,同麦娜见一面,随便扯扯。我保证一个星期之内我们晚报发个像模像样的报道。看时机,我再联系几家报刊杂志也发一下。对了,让她找几张漂亮些的照片给我,有艺术照最好。
张青染虽然急于求成,但还不敢相信可以按舒然之的办法现一手。他有些犹豫。
怎么了?怕我吃了你家饭,还是怕我打你家表妹的主意?舒然之玩笑道。
张青染只好说,好,试试吧。不然你要说我小气了。
舒然之同刘仪熟识,见面不多客套。张青染把舒然之介绍给麦娜,说明了意图,弄得麦娜很不好意思。
舒然之说,没关系的,也不叫什么采访,我也不做笔记,随便聊聊。
大家就这么在茶饭之间随便聊了一通。
晚饭后,麦娜清了几张照片给舒然之,稍坐一会儿,道了歉意,就去夜总会了。
舒然之仍闲话了一会儿。张青染深感纳闷,问,你这么聊了一通,就可以炮制文章?不瞒你说,我同麦娜朝夕相处,现在要我来写她都还不知从哪里起笔哩。
舒然之哈哈大笑,说,写这样的文章,就是要同写作对象有一种疏离感,看得太真切了反而写不好。
张青染怎么也理解不了。
三天之后,张青染接到舒然之电话。青染你注意明天的晚报,我写麦娜的文章明天见报。
次日晚报一到,张青染马上翻到副刊。只见麦娜的压题照片高贵、飘逸、神秘。舒然之大作的标题是《与梦同在——名模麦娜从昨天走向未来》。
这个舒然之,麦娜怎么就成了名模了?
麦娜有许多的梦。她说,小时候,常梦见自己在飞,在飞,四周是漫无边际的彩云。多年之后,当她荣膺南国小姐桂冠的时候,面对掌声、鲜花和辉煌,她记起了儿时的梦……面对麦娜,你常常会产生一种时空错觉,不知她来自何方,又将隐踪何处。麦娜是神秘的,她从线装本《诗经》中走出,一路轻歌曼舞,路旁长满蓬蓬森森的湘妃竹……麦娜有许多的梦,有许多关于飞天的梦。
才两千字的文章,张青染看了一个多小时。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往往读完一句又要重读一次。通篇文字扑朔迷离,麦娜几乎成了一位云中君。
他马上打电话,想找找舒然之。那边接电话的说舒然之不在,外出采访了。
刚放下电话,舒然之推门进来了。
舒然之很得意,笑得有点像在恶作剧。张青染说,然之,你也太胆大了,尽搞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你写的麦娜,我都认不得了。还有什么南国小姐!
舒然之仍是笑,说,青染,你也许是本世纪最后一个诚实孩子了。前几年各种选美活动眼花缘乱,现在谁也弄不清了。我也没有说她是哪一年在哪里获的奖,由他们猜去吧。你只要告诉麦娜,让她学会应付,搪塞就行了。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麦娜又不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她有那么多熟人,谁不知道她?张青染说。
舒然之却大摇其头。张青染哪,你还不懂什么叫名人。我跟你讲,别说我在给你上课。麦娜有多少熟人?一百?二百?三百?我敢断定,依她的年纪和阅历,完全了解她的人不可能超过三百。但她一旦是名人了,知道她的人就是百万、千万,甚至亿万!相比之下,区区三百人算什么!要知道,名人是生活在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当中的,无数的陌生人会让名人拥有一切。对了,我记得你说过,麦娜这个名字也还不是你表妹的本名,这对她也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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