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是平常日子,这位小二哥定会嚷嚷着,把来客栈要饭的叫花子们一个个的赶跑。可这大冷天的,他却见这小叫花浑身被雪水浸湿的单薄至极的衣裳裤子,还有那瘦弱的身形,同情心微微泛上心头,一条被小叫花走过开出的雪沟从远方延伸至此,赫然在目。
店小二不禁想到了自己儿时那冬天,被活活冻死的小弟。咬了咬牙,把门打开,牵着小叫花的单薄衣裳,把小叫花拎了进来。
他低头对小叫花道:“在这待着,我这就去和掌柜的说一声。”
见到小叫花点了点头,店小二从各个八仙桌绕过,走到客栈后院,找掌柜的说去。毕竟这家店铺不是他的,他只是一个帮掌柜打工的小子,哪有资格叫小叫花这些天都呆在这里。
这家客栈里的客人们见到进来的竟是一个叫花子,顿时又把注意里集中到了桌上的菜肴之上,又开始了吹牛皮大业。
那一桌和尚看到门外真的进来一人,不禁佩服起慧空起来,却听三师兄慧静淡然说道:“佛法在乎一心,当抛却外物扰己身,静坐如是!”打了个佛号,当真闭眼静坐了。
“阿弥陀佛!”一桌和尚一齐低声颂佛。
小叫花看着店小二离开,依旧愣愣的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脚下,他突然发现身上的雪水在这温暖的大堂中开始融化了,一滴一滴落在了干燥的地上,很扎人眼,小叫花的双脚被冻着泛着青色,却是连一双靴子都没有。
他左右看了几眼,看到了靠近大门的那处不起眼的角落,抱着被布条包裹住的棍子走了过去,靠着墙面蹲了下去,“让雪水化在角落应该不会添乱吧。”他弱弱想到。
温热的空气中飘散着各种食物的香味,连带混杂着各种老酒的问道,让小叫花闻得感觉到肚子越加的饿了。他已无什么奢求,能在这温暖的地方饿着总比在外面天寒地冻的要好的多,他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在角落里做了一会,小叫花身上的雪水顺着衣角滴落已经化成一滩水迹,虽然浑身湿漉漉的,但身上总算暖和起来了。他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大堂,发现没人注意到他这个角落中的小叫花,才小心翼翼的从布条编成的帽子中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些桌上的美味之上。
每一次看到客人把一块油腻腻的红烧肉或者是一大块冒着热气的牛肉吞进肚里的时候,小叫花的舌头总会情不自禁的舔一下冻得发青的嘴唇,然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似乎那些美味的肉食是吃进了自己嘴里一般。
客栈后院突然传来几声呵斥,然后就看到店小二狼狈的从后院退进了大堂,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但是这笑容明显泛着苦味儿。
“你个小兔崽子,不得了了,叫你看店都看不好,我白养了你这么久!”一个胖乎乎的富家翁口中骂骂咧咧从后院跑出:“一个没钱的小叫花子呆在店里做啥吃的,还不快给我给赶跑了!”
店小二苦着一张笑脸,奉劝道。“老板,外面天寒地冻的,把那小叫花出去死路一条啊!”
客栈老板气冲冲的走到小二面前,肥乎乎的大手把店小二推了一个踉跄,骂道:“你老母的,这是你的店还是我的店?那叫花子偷了客人的东西谁负责?还不快给我赶出去了!不然你以后别想在这店干活了,死回你老家种田去!”
一听到叫他回老家,店小二顿时从冰凉的地面爬起,摸了摸摔痛的屁股,嘴中发苦,轻轻的“哦”了一声,转身朝店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发现小叫花不在原地,愣了愣,眼角突然拐到那角落,苦笑连连,小叫花的身子够小的,呆在角落不仔细看几乎找不到。
刚才的吵闹声惊动了一小部分客人,这时那几位客人的注意力基本上都集中到了店小二身上,显然是想看店小二怎么把那叫花子赶出店去。
店小二刚走几步,却见小叫花已经站起,走到了他身前,微微抬起了头,看了看店小二,轻声道:“谢谢!”然后朝门口走去。
刚才的吵闹声显然被小叫花子注意到了,他也不想为难这小二哥,自己主动一点离开总是好的。
店小二听见这一声谢谢,心底某种情绪似乎振颤了一下,但是他也没办法,毕竟客栈不是他的,他只是个打工的,老板发话了他还能如何了去!
刚想把身上的半块垫肚子的烧饼送给小叫花,却见门口人影一闪,多了一个穿白色袈裟的和尚,却不是那坐在最里面一桌的慧空还是谁人。
慧空一张脸庞英气十足,皮肤细嫩华亮可和城内大家闺秀相比,若是长出头发换了女装,定然不会有人认出他是的男身来,此刻身着素白轻棉袈裟,加上眉宇之间淡淡的和气,显得飘尘不凡。
从客栈内那八仙桌到店门口这段距离,说长也不算,难就难在拥挤无比。这一手‘空度流江’被他施展出来,当真是身形轻灵,飘然出尘。飘一飘身形,连衣袍都没沾上他人。
“好俊的和尚!”
“好快的身手!”客栈大堂中的众人突然发现和尚从店内一下子闪到了店门,不禁暗自惊叹这和尚的身手,当然谈论最多的还是慧空那比女人还要精致的脸。
“这个师弟也当真是一副好心肠,只是出家人等皆为世俗杂事饶神,出家既不是出家了……哎。”没人注意到那一桌的三师兄慧静,脸上那一抹无奈的笑容。
慧空挡住了将要开门离去的小叫花,低着头,上下打量着小叫花一眼,便瞧见在这样的天气之下,这十岁模样的少年身上,居然只是穿着一件单衣。店外寒风刺骨,这一件单衣度这雪天,如何能有活路!
最让慧空揪心的是小叫花的双脚根本就没有穿鞋,他那双瘦小的脚丫已然冻得发青发紫。
心底暗暗叹了一口气,看向小叫花的眼神愈加的同情,却听慧空和声道:“这位小兄弟,外面天寒,瞧你这身单薄衣裳,要在这冷天抵过这场雪灾,定然是死路一条。还是留下吧,至于那掌柜所说,你也不必在意,人生百态,出来做生意的,利字定然当先。”
说着,从袈裟的胸口处的里处口袋挖出仅有的几两碎银,抛给小叫花身后的店小二,续道:“给你们掌柜说,这位小兄弟的落脚费出了,让他在这度过这场大雪再说。”
在平日时候,这几两银子也能住个半月,只是连日来的大雪,客栈房价也是水涨船高,几两银子却是不太够了。
“好嘞!”店小二攥着那些碎银,笑着应道,然后朝掌柜所在拿出跑去,这些银子虽说连普通的包间都不能睡,腾出个柴房出来问题也不是挺大。
小叫花抬起头,透过布帽上露出的几丝缝隙,认认真真的把慧空的脸庞记在心中,然后再次低下头去,说了声:“谢谢!”自流落天涯,每一次碰到好心人,小叫花总是会把那些曾经帮助过他的好心人记在心里,他只想着若是哪天老天垂怜,让他的日子变得好起来,这些帮助过他的好心人,他会一个一个的报答下去。
“才三两?”客栈胖老板呐呐的接过店小二递过来的碎银,暗自盘算了一下,片刻道:“给那叫花子睡柴房,吃饭让他自己解决,我这可不是济善堂。记着,给我看紧了,若是店内少了什么事物,我扣你半月工钱!”说着随手把三两碎银揣进了怀里。
银钱是少了点,但这胖老板也知道积少成多这个道理。等到把银钱放好,大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一步三摇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里正是有个小妖精,这鬼天气也够冷的,他才懒得干做在大堂受罪!
慧空和尚望着客栈老板的离去,嘴角轻轻一笑,接着从怀中摸出一小袋干粮,对着小叫花和声道:“给你,吃吧!”
小叫花个子比到慧空胸前,他低着头看着慧空手掌中的那小袋干粮,悄悄的咽了一下口水,却是没有伸手接过。
小叫花也很是聪慧,看的出刚才那些银钱是眼前这位好心和尚的全部家当,这次若是接下了他的干粮,却是让这好心和尚如何过日?
正待拒绝,却是店小二从边上跑来,不客气的接下了那一小袋干粮,道:“这位小师傅给你,你就拿着,这大雪估计还要下个十多天,你不要,吃什么?”说着冲身边的慧空笑了笑,这店小二眼光还是有的,知道自己帮小叫花拿掉了干粮,那一桌和尚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俊和尚饿肚子吧!
慧空回报一笑,飘然回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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