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珠已经起来做饭了，于得海把马先生迎进屋说：“马先生，这么早过来，你有什么事吧？”

马先生苦笑不得，说了今天早起他掉在粪坑里的经过。于得海和何明珠一听都忍不住乐，马先生更加尴尬难堪。于得海笑够了问：“你怀疑是谁干的？”

马先生说：“我猜一定是赵中子干的！刚才他爹说他昨晚和成龙在一起玩耍到半夜才回去的，我来问问成龙与没与他玩那时？”

何明珠说：“没有的，昨晚上赵中子来找过成龙，可没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时，跟成龙还捅捅咕咕的，让成龙跟他出去。成龙说黑了，送出他就回来了。”

马先生一听，感觉里面有问题，他对于得海说：“你问问成龙，赵中子找他有什么事？”

于得海叫醒还在睡觉的于成龙，问：“昨晚赵中子找你来干什么了？”

于成龙揉着惺忪的眼睛，想了想说：“他朝我借搂锯使使，他还不让我跟别人说的，怎么了？”

大家一听都明白了，马先生气愤地说：“赵中子这般小的年纪，竟手段如此恶劣！我不敢教他了，让他爹好好地教训他吧！”

说着，只见赵老业已把赵中子提了进屋来。赵老业感觉马先生从他家出来又上了上屋，一定是赵中子昨晚做了什么坏事惹怒了马先生，他也放心不下，便把赵中子提了耳朵薅醒，让他来和于成龙对证，他昨晚到底是干什么去了？赵中子一见于成龙说出他借锯来了，知道无法抵赖，只好低头承认了厕所里的两根木桩确实是他拉的，就是为了报复马先生打他的二十大板，他才想出了这个道来。

他昨晚找于成龙偷偷地借了锯，叮嘱于成龙给他保密，然后趁着黑天，又偷偷地钻进了马先生家的厕所里，摸到两个木桩，然后贴着地皮儿拉了起来。因为锯不快，贴着地皮儿又不好拉，所以他一直拉到了半夜，看已经达到能搬折的目的，他才回家放心地睡觉。

赵老业当场就打了赵中子两个嘴巴，骂道：“你这个不争气的畜生！没有人道。东家拿你当人，让你上学，你却恩将仇报。”

赵老业把赵中子拽回家里，在水缸后面找出了搂锯，然后，让赵中子跪下，又打了一顿嘴巴，把搂锯架在赵中子的脖子上，问：“你还敢不敢了？再做坏事就把你的脑袋锯下来！”

赵中子的嘴和鼻子都出血了，他哆嗦成一团，说：“绕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赵老业还是不让他起来，让他一直跪着，也不给饭吃。最后，还是于得海出面说情，赵老业才让赵中子起来，再给马先生跪下赔礼，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错误。马先生长叹一声，表示不再追究什么了，这件事才算作罢。

又是一年春草绿。私塾的课程不是全日制的，也是因时而宜，农忙时，马先生也要作为不缺人员的。这几天马先生就被“不缺”去扶拉子了，孩子们便每天像小燕儿一样自由地飞旋在春天里。

南面的干河是孩子们快乐的王国，于成龙、赵中子、马玉洁和于小红快乐地跑过小木桥，金宝则相约从金家坨子跑下，他们一起汇聚在干河的河坡上。他们都才十二三岁，还是一伙半大孩子，是到这里来寻找他们的快乐。河坡有一丈多高，不是很陡，比较平缓，是在河的北面，正好迎着太阳，每天照得暖洋洋的。河坡上长满了茂密的蒿草，开满了大大小小红的黄的紫的白的各色野花。这里也是蚂蚱们的“家”，在它们的家族里，它们穿着各种颜色不同的外衣：一身红袍会鸣叫的，叫火蝈蝈；一身绿袍，后面配着长剑的，叫三叫驴；还有一种非常贼，灰绿色，背上印有“a”字型的蚂蚱，是最诱人追逐又气人的。于成龙这帮孩子们就趟着没膝深的蒿草，在这河坡上分别扑捉着那些蚂蚱。蚂蚱被他们趟走惊飞，再落到一个新的地方，他们便瞅准地点，然后即悄悄地还要快地猫腰到跟前，用了一扑，就抓住一个。

于成龙和赵中子、金宝在河坡上身子斜斜歪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很快就抓到了自己喜欢的蚂蚱，然后装在自己随身带的瓶子里。

于小红和马玉洁则不敢大步地走，怕一不小心绊倒，滚到下面的河里。虽然叫干河，可是河里还是断断续续有水的，有的地方还是很深的。于小红开始和马玉洁拉着手，轻手轻脚地往前趟着，她们瞅准了被惊飞的蚂蚱落的地点，可是还没等她们贴近跟前，就又被她们惊飞了。她俩忙乎了半天，谁也没有扑到，心里着急，都羡慕起男孩子。于小红便松开马玉洁的手，去叫成龙哥：“龙哥――你来帮我。”

成龙跑到小红的跟前，拽住小红倾斜的身子，把已经抓满了不少蚂蚱的瓶子递给了她，说：“你别跑了，看跌到河里去。你给我拿着瓶子，我给你抓。你喜欢啥样的？说。”

小红说：“我啥样的都喜欢，只要你抓得越多越好。”

成龙说：“行，你慢慢地跟着我吧。”

于是，他们哥俩又开始互相指点着，扑捉了起来。

马玉洁被于小红松开了手，她就更不敢往前走了，站在原地发呆。

这时赵中子看于小红跟他哥成龙一块儿去抓了，他便提了瓶子跑到了马玉洁跟前，举起手中的瓶子说：“你别急，我这里抓了这些了，你喜欢我都给你。”

玉洁看了看，说：“你抓的我都不喜欢。”

赵中子说：“那你喜欢哪个？我给你抓。”

玉洁说：“我喜欢那个贼的。”

赵中子知道她喜欢的是那个背上戴“a”型的蚂蚱。他说：“行，那你跟我走，你要多少我就给你抓多少。”说着他拽去了马玉洁的手，一起往前趟起蒿草。说来也怪，他们趟了半天，飞起的蚂蚱一帮一帮的，就是没见那个背上戴“a”字型的蚂蚱。别的蚂蚱马玉洁还不要，单要这个。赵中子便拽着马玉洁不撒手，继续往前趟着，并说：“别着急，前面肯定会有的。”

马玉洁只好跟着赵中子继续往前趟着，趟着，趟着，突然，马玉洁的眼前一亮，看见在一帮起飞的蚂蚱里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影子在她眼前一闪而过。马玉洁盯准了它落的地方，细看正是她要的“贼的”那种。她兴奋的呼叫：“在那！在那！”

赵中子也看见了，机会终于来了，他便悄悄地跟了上去，然后用了往前一扑，摁住了那个蚂蚱。他正要献给马玉洁，却听到马玉洁“妈呀！”一声，他回头一看，马玉洁正从河坡上往下滚着。是他一着急，猛地松开了马玉洁的手，马玉洁身子失去了平衡，栽倒了。

这段河坡下正是有水的地方，赵中子赶紧跟了下去，到了底下，赵中子伸手去抓马玉洁，可是由于贯力，一下子没有抓住，马玉洁一直滚到了水里。

这里是个“涡子”，水很深，马玉洁到里就齐脖深了。赵中子够不着了，他不敢下水去救，只是站在边上扎撒着手，惊慌地喊于成龙：“马玉洁掉涡子里了，快来救命啊――！”

于成龙听到，便松开妹妹于小红，不顾一切地跑到水边。这涡子就是一个锅底型的水坑，越往底越深。此时马玉洁正继续往下滑着，水不断地灌进她的嘴里，她拼力的胡乱挣扎着，哭叫着：“龙哥，救我啊！”

于成龙伸手也是够不着，跟前又没有其他的用具，眼看再往下滑去就没影了，后果不堪设想。这是于小红和金宝也都跑到了跟前，他们都急得哭叫着，都没有任何办法。这时于成龙再也没有多想，他勇敢地趟了进去，一手抓住水边露出的芦苇根，一点一点地向马玉洁靠近。芦苇根随时都有断掉的危险，岸上的人都屏住气看着。于成龙终于够住了马玉洁的手，然后顺着芦苇根，把马玉洁拉上了岸。

马玉洁被救了上来，岸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可心里还扑腾，扑腾的，于小红还哭着。马玉洁没有呛进太多的水，她只是受了惊吓，身子瘫软了。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心思抓蚂蚱了，于成龙便把她背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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