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月亮发出了寒光，一丝云彩飘过，它更加明亮。月牙似带笑意，笑我不知道天高地厚。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象是鼓着掌。

死亡对我来说并不希奇。要饭时怕被冻死饿死，被狗咬死，被坏心肠的食物中下毒药死，怕被坏鞑子砍死。在赌场时考虑到被输红眼的赌客打死，在双铃寺简直没想过活着离开，但一切危机都过去了。可从没料想会在坑中流干眼泪而困死。这也太窝囊了吧。早知如此何必离开恩和城呢？

突然间，我心中涌起一股火来。他们不就是早来几年么？就算再厉害，不还是人么，又不是三头六臂，又没得到升天术，遁地技，他们个个能行我有什么不能的？武艺功夫是谁创造的？不是和我一样的人创造的吗？他们又不是什么神仙，高不可攀。什么内功深厚武艺超群，飞檐走壁踏雪无痕，吓唬谁？只要老子能爬上去，就和你们平起平坐了。

我静下心来细细想着对策，看来单凭猛力是上不去的。我最多能攀到一丈七，差三尺，这就是和人家的差距。

要补上这三尺就得快跑，踩得踏实。将大步跑改作小步疾驰，第一次踩壁步子要小些，第二步要跟得快，在身体下滑前争取再蹬上一步。只要手能探住坑口，就死命不放，手撑住，脚就能止住下溜，歇口气就能上去的。

我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半躺在坑里，尽力使身体紧绷起来。脑子里想着卫禁攀爬跳跃的样子，他用的不光是腿力，浑身都在使劲上升，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猛地一下我想了起来，这便是提气。宋师傅教过的，气沉丹田，刚而不僵，柔而不软，劲力舒展沉实。行气应和步法紧密相合，周身上下毫不松懈，手脚齐到，一发即至。

我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按宋石梁教导的方法调身、调心、调息。万物俱静，心无杂念身随天地。足有半个时辰方站立起来，退到坑底边缘，运了运气，然后大喝一声冲了上去。第一步只踏三尺，脚板形成个直角，在土壁上蹬出个口子。别急，第二步换口气，三步提气奋力一跃，如同鲤鱼跳龙门，果真探了上去。

当站在地上时，月亮已经隐退，太阳光已经透过迷雾斜照过来，我还是我，可已经是脱胎换骨了。

拍了拍身上的土，我昂头向营地走去。晚是晚了些，可却是凭着自己的本事上来的。一定会有人问，“你是怎么上来的？”。到时就说，遇到神仙了，你们爱信不信。

回到房间，见金鲨门一帮人都在炕沿边呆坐着，情况有些异常。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刚起床，个个抢着蹲坑上茅房，可今天他们无精打采的，似乎一夜未眠。象是挨骂了。为什么事儿？

卫彤见我进来，淡淡问了句“回来了？”我点点头，没敢吱声。其他人只抬头看了一眼，又匆忙都低下头了。

我问：“今天不用挑水吗？”没人回答，这是怎么啦？金鲨门一向活泼得很。

卫禁扬起头来，不耐烦地说：“你难道不饿吗？快去，卫英给你留饭的呢。”

我知趣地离开，管它发生何事，总得吃饭。今天不用挑水这倒是个好消息。我又累又饿但一点不困。赶到厨房，翻出张烙饼就着大葱吃了起来。卫英走了进来，样子也是呆呆的，象丢了魂儿。

“师姐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每个人都象有心事。”

卫英看了我一眼，小声道：“昨天夜里，卫匠死了。是自己割了脉。血流了一炕头，把好几张被子染红了，吓死人了。”说着她心有余悸地耸耸肩膀。

“怎么会这样？”我差点噎住，忙舀了瓢凉水灌了下去。

我和卫冲换房那夜，事情本来已经结束了。铜龟门弟子挨了卫冲鞭子，一个个尽说软话。卫冲火消了，也就和衣睡着了。

谁想韦金光不知从哪听到消息，半夜又闯了进去。卫冲帮着掩饰，说他一直睡在卫匠和卫屏中间，并无异常。韦金光不信，把瘦小的卫束提下炕头，一顿拳脚下，卫束哭着全招了。

韦金光把两个恋袖癖赤身裸体地绑在房梁上，骂了不堪入耳的话，接着又是一顿皮鞭，一直打到天明。可惜我和金鲨门的正在赌钱，都没注意到。

跳坑是卫匠的强项，可昨天他落在了后面，韦金光指着鼻子‘娘呀老子的’又把他痛斥一番。卫匠没作声，夜里他跑到韦金光屋中，将一根绳子套在他脖子上。卫匠大概是下不了手，所以饶了师父一命。回来后就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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