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昭轻声说起小时候与袁逸,苏念生的趣事,说罢又讲他与袁逸如何加入惊铃,如何当上水部堂主,如何到了乔庄,后又来仰天湖求助苏念生,而后智擒胡小烟,回去又遭冯蒙追杀,无意中发现了蒲公英之墓的秘密,间或提起袁逸和胡小烟的纠葛……如此娓娓道来,也不知说了多久。
两人一驴行走于茫茫原野,轻风悠悠,送来牧童短笛声,呜呜咽咽,悠扬婉转,楚瑶沉醉在耳畔低语中,听着听着,不知怎的竟默默流下泪来。江南烟雨不期而至,清晨小雨细如青丝,轻如飞烟,弥漫天地,山峦旷野渐渐迷朦看不真切,不知不觉中平添了几分寂寞忧伤颜色。
骆昭轻声问道:“小瑶,你怎么哭了?”
楚瑶抹了眼泪,喃喃道:“我怕以后再也听不到了,真想这一辈子就这么听下去……”
骆昭心中巨震,眼见楚瑶依偎在他怀中,泪眼朦胧,楚楚可怜,只觉一生有这一刻就已足够,终于忍不住,对她樱唇深情的吻了下去。
这一生,是那样短暂,短得连枉自凝眸也不及看清,又是那样漫长,长得一生一世也找不到情绪纠结的尽头。
骆昭依依送走楚瑶,一脚浅一脚深的走着,心中正自怅惘,忽听得脚步声响,却见前面一人挡住去路。
骆昭定睛一看,那人约莫二十几岁,相貌威武气度豪迈,一双虎目精光炯炯,身材魁梧,背上负一把大刀,气势如猛虎逼人。原来这人骆昭也见过,两日前他来竹庐找楚瑶,被楚瑶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骆昭问楚瑶是谁,楚瑶也不回答,想不到竟在这里碰见他。
那人傲然道:“小子,亮出武器,决斗吧!”
骆昭听得莫名其妙,见那人不大客气,也不冷不热的问道:“你是谁?”
那人简短的吐出三个字:“杜铩羽!”
骆昭骇然,杜铩羽?尾火虎杜铩羽?他再孤陋寡闻,也不至于没听说过“斩出立决踏狂歌,挥刀乘风扫六合”这句话。
“斩出立决踏狂歌,挥刀乘风扫六合”其实说的是杜铩羽的斩立决刀和踏狂歌与扫六合两项绝技。神子良一年前曾与杜铩羽一会,归来后断言若三年后再与杜铩羽一战,自己必输无疑。
杜铩羽静静盯着骆昭,虎视眈眈,一边借助真气,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
骆昭面对杜铩羽的强盛气势,心中骇异,想来冯蒙恐怕还未使出一半实力就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是何等厉害,但是冯蒙比起神子良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神子良随手一拍就让自己进入化形境界,在他心中已经是极强了,而面对这个连神子良都自愧不如的杜铩羽,骆昭不禁渐渐生起一股与生俱来的恐惧感与臣服感。
杜铩羽催使真气,气势强大,压得骆昭喘不过气来。骆昭额头上汗流涔涔,苦苦支撑,无奈压力一波接一波来,直欲将他压垮,只得咬紧牙关,拼命压制心中的恐惧感和臣服感。
艰难支撑半晌,骆昭忽然感觉压力慢慢在减小,渐渐身上压迫感消失,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杜铩羽点头赞道:“不错,竟能撑过我的‘霸气’,有资格与我一战。”
霸气?想必是杜铩羽的天赋能力了,他还有两项能力“踏狂歌”与“扫六合”,说明他至少是空明境界了,而“斩出立决踏狂歌,挥刀乘风扫六合”这句话两年以前就有了,两年前是空明境界,如今又是什么境界?苏生?甚至神游?一个境界之隔实力就已是天大的差别,须知冯蒙仅比骆昭高一个境界,就能轻松对付骆昭,袁逸乍入御气境界,就能安然无恙的接住骆昭全力一击,眼前杜铩羽不知比骆昭高了多少个境界,仅靠气势就能压得骆昭汗如雨下,几欲虚脱。
杜铩羽冷冷道:“小子,是男人的就与我决斗,败者永远不许再见楚瑶一面――敢来么?”
这句话若是对袁逸说,袁逸定会视之如狗屁,仰天大笑三声,并极尽冷嘲热讽之能事,反过来将杜铩羽骂得狗血淋头。可惜是对骆昭说的,骆昭生平最受不了他人挑衅,闻言顿时热血冲上脑门,不顾实力悬殊,朗声应道:“决斗便决斗!”
杜铩羽赞道:“果然爽快!是条汉子!亮兵器吧!”
骆昭深吸一口气,借助空中细雨缓缓凝成一把冰枪,而后一声断喝:“渡罢虚缈,万相尽凋!”开起心眼,纵身上前挺枪一刺,这一刺尽得骆昭枪法精髓,角度刁钻,无论杜铩羽往哪边躲避,都会有无穷无尽的后招接踵而来,他欲用这招夺得先机,扳回气势。
骆昭开了心眼,声势自然大不比从前,只见枪风呼啸,夹带着森森冰寒气息,倏忽而至杜铩羽胸前,这一枪来得迅捷刁钻至极,直叫人避无可避。杜铩羽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一笑,霍然出刀!刀既出,白光闪,刀收回,整串动作快逾闪电,又一气呵成。
骆昭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头一轻,再看时,随着白光一闪,手中冰枪竟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柄!
骆昭面色惨白,虽然早知道杜铩羽非他能敌,但是眼前冰枪被一招削断的事实,仍是深深的打击了他。
杜铩羽冷冷道:“认输么?”
骆昭猛然回过神来,大声道:“我骆昭从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说罢大喝一声,飞腿直踢杜铩羽,竟是想赤手空拳斗一斗杜铩羽。
杜铩羽赞一声:“来得好!”五指弯曲伸手一抓,将骆昭凌厉飞踢化于无形,顺手向前一探,竟瞬间反守为攻,直撞进骆昭小腹来。杜铩羽也是个成名高手,见骆昭赤手空拳攻来,也收了斩立决,欲在拳脚功夫上见个真章。
骆昭见他收刀,连忙抖擞精神,旋身让过小腹攻势,挥掌拍向杜铩羽肩头。若论拳脚招式,自然是骆昭厉害稍许,但是杜铩羽真气雄浑,强过骆昭太多,所谓一力降十慧,骆昭空有一身精妙招式,却连杜铩羽的衣角都摸不到,反正连连被杜铩羽强横真气震伤。
若是杜铩羽一心一意想杀骆昭,恐怕骆昭已经死了十几回了,只是他意在决斗,才与骆昭斗他并不擅长的拳脚。杜铩羽一声虎吼,右脚一震地面,右拳随着那一震狠狠送出,只见气浪如潮,排山倒海般朝骆昭袭来。
骆昭见这一拳刚猛无俦,正欲躲过,忽见杜铩羽变拳为掌,刹时掌风涵盖四方,令他避无可避,只得撮起五指来啄杜铩羽手背,杜铩羽掌至他胸前,忽又变掌为抓,凭借雄厚真气荡开他那一啄,径直抓上他肩头。只听得“喀嚓”声响,想必右肩处折了两块骨头。
正是取胜的好时机,杜铩羽却停了手,问道:“可认输么?”
骆昭右肩处骨折,右手软绵绵使不出劲,正自调息,忽听得杜铩羽问话,不由得两眼圆睁:“打死我可以,叫我认输,却是做梦!”说罢竟又纵身攻上。
杜铩羽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见骆昭纵身攻来,冷哼了一声,略微提气攻出一拳,强大的真气无视骆昭所有的防御,将骆昭打得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直跌了三四丈远。
“认输么?”
骆昭挣扎着站起来,吐出一口鲜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兀自大声道:“不认输!”
杜铩羽嘿的笑了一声,遥遥拍出一掌,掌风激荡,狠狠将骆昭击飞,只见空中血珠飞溅,骆昭“嘭”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这次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杜铩羽哼了一声:“你还不认输?”
骆昭满身血污,气若游丝,在地上仰头咬牙道:“死也不认输!”骆昭何尝不知道杜铩羽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没使出来?只是要他自行放弃,是决不可能的!
杜铩羽叹道:“是条硬汉子!”正欲说话,却脸色一变,怔在原地。
此时骆昭忽听得身后远远一声尖叫:“你竟把骆大哥打成这样!”却是楚瑶的声音。楚瑶一路跌跌撞撞跑过来扶起骆昭,将真气毫不吝啬的输入他体内,一边恨恨的瞧着杜铩羽。
杜铩羽乍见楚瑶,便如变了个人似的,毫无高手霸者虎威,嗫嚅道:“小瑶,我……”
楚瑶怒哼一声,却又转过头去,不理睬杜铩羽,自顾自替骆昭灌输真气。楚瑶本精通治疗之道,不一会儿骆昭伤势便好转了许多。
骆昭瞥了一眼杜铩羽,道:“我们是公平决斗,你不要怪他。”
楚瑶放下骆昭,冷冷道:“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杜铩羽正欲开口求得楚瑶原谅,忽见骆昭站在身边,不禁为难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骆昭知道杜铩羽心高气傲,又是有身份的高手,让他说出服软的话已是近乎奇迹,自己自然不好意思在一旁听着,于是告辞了楚瑶,孤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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