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_华丽的废墟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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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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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娜娜曾经告诉过张梓建,她是在十七岁这年离家出走的。事实上,十七岁这年娜娜娜已经没有了家。她的处境与一个孤儿无异,在母亲去世,继父被判了死缓之后。她所面临的问题就是如何生存与糊口的问题。可以说,这是一个十分残酷的现实,当很多像她这个年龄的女孩仍然依偎在父母温暖的怀里,为懵懵懂懂的爱情而无谓发愁的时候,娜娜却像茫茫大海里的一叶孤舟,突然被抛进海啸般的狂潮的中心。

一年多的时间里,娜娜又经历了一番命运的跌宕起伏。

直到那一天,饥肠辘辘的娜娜,徘徊在她熟悉的城市的街头,从某个窗口飘来了那个年代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我想要有个家》。潘美辰的歌声中铿锵的韵味,让她如在风暴的中心偶尔听到的一声汽笛,她就迷迷糊糊地在那个窗口停下了。似乎是被那歌声吸引了,又或者走得太累,她昏了过去。几天饥寒交迫的流浪生涯像死亡一样的逼近她,让她在瞬间失去了知觉。

当她醒转过来时,她正躺在语文老师周欣房间里的大床上,她依稀记得,从那个房间里飘出的歌曲和墙上的门牌号。在这个城市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周欣老师了。所以她选择了在走投无路的时候在这里倒下,也就是说,她当时的意识中仍然是清醒的,至少在昏迷前的一刻。

周欣老师的妻子徐红扶起了娜娜,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田鸡粥,温柔的说;娜娜,先吃点东西吧,否则,会饿坏的。

娜娜就坐在床上,狼吞虎咽的吃了三碗。

这是她许久以来,第一次这么畅快的的饱尝一顿美味佳肴。香甜的味道在她温热的胃肠中迂回曲折,让她暖融融的。

从这一天开始,娜娜在周欣老师家住下了,过了一段短暂而难忘的日子------

周欣是娜娜高中时期的带课老师兼班主任,这一年,娜娜刚上高二,从她上高中的那天,娜娜喜欢上了周欣的课,更喜欢他清癯的身姿和学者风范的治学态度。在每一堂课上,他总是用他吐字清晰,磁性十足的浑厚嗓音对教科书上每篇文章的作者背景,所处的时代进行细致的讲解。

他不喜欢冗长无味的说教,而是把教学的侧重点放在引导学生的想象力上。在他的推荐下,娜娜看了很多的课外书。她喜欢高尔基人间三部曲中《我的母亲》里母亲的形象,为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中苦难的索尼娅而而悲伤不已,也阅读了不少爱情小说,最难忘的是《安娜,卡列尼娜》和《窗外》。

与十七岁的女孩不同的是,娜娜是个很成熟的女孩。除了阅读大量文学经典之外,她还喜欢沉思。周欣总是看见她坐在教室的窗户边(她的座位正好靠近窗边),望着窗外出神,即使下课时间也是如此。

娜娜的作文写得很棒,她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也名列前茅。然而,她和同学们的关系好象总是不太融洽,给人一种“冰美人”的感觉。

她是班上的语文科代表,作为周欣老师的左右手,他总是会给她更多的关心。然而,周欣并不了解他的家庭,只是偶尔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的家很拮据。父亲爱酗酒,母亲有病长期卧床。所以,除了内心对她寄予更多的同情,常常用师长般的亲切谆谆善诱之外。还从心理上给她抚慰和鼓励,她的作文,被当作范文在语文课点评,还贴在班里的墙报上或学校的墙报上。周欣在批改她的作文时,总是特别用心,有时甚至用一夜的时间,在作文后面写了一篇长长的评述。娜娜作文中清秀的文字,会令人想起她的美丽与哀愁,她的双眼注视着窗外时忧郁的模样。总之,让周欣想起很多很多------

事情发生在一天放学后,周欣在这天的课间已经悄悄的暗示,让她在放学后留下。因为这次期中考试,她的一篇命题作文《我的爸爸》交了白卷。

当夕阳西下,校园的师生已渐渐散去,周欣和娜娜宛如一对父女般沐浴在血色的枫叶林中,他们边走边谈,话题自然而然的落在《我的爸爸》这篇作文上。

这是周欣在他执教生涯中,听到的一件最不可思议的龌龊事。

娜娜成了她继父发泄性欲的工具,而且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甚至,他还带她去做了堕胎手术。这一切,娜娜的母亲一无所知,就在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的当天,他仍干了一次,为了让她死得瞑目,她强颜欢笑,咽下泪水就像毒液一样在她心里汪洋恣肆------

娜娜的叙述,很平静,娓娓道来,从第一次侵犯她的时间,地点,细节到最近一次,像一部罪案的纪录,轮廓分明,吐字清晰。

她的泪水是在讲述完之后,才汹涌而出的。周欣抱紧她,没有任何暧昧成分的任由她在他怀里抽搐似的痛哭。悲悯和愤怒几乎击倒了他,他的眼中同样溢出泪花。

在周欣送她回家的路上,仍然牵着她,在夜色黯淡的十字路口,她突然转过身,又一次抱住他,喃喃地说;老师,我害怕,那个狼窝。

等你妈的事完了之后,我们再做打算吧。记住,不要让他看出任何破绽,要把细节记清楚,仍像过去一样不露痕迹,否则,这个灭绝人性的畜生不知道又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周欣轻抚着她的头发,语调低沉地说。

在他们分手后,周欣仍借着星光,远远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家门口消失。踅回的时候,不经意的捂住胸口一片被泪水洇湿的地方,若有所思,恍惚良久。

第二天,娜娜来请丧假了,她的母亲是在那天深夜去世的,临终前,她捉住了娜娜的手,最后一句话是;娜娜,我对不住你,你要好好活着,好好的------

两个星期过去了,娜娜还没有出现,靠窗口的位置,一直空着,周欣在每次来上课,都会向那里看上一眼,心中甚为挂念,挂念渐渐变成失落。

周欣有个女儿名唤周丽,比娜娜小三岁,也在同一个学校。每天早上,周欣带着她,迎着朝阳温馨气息来到学校,看着她无忧无虑,一脸阳光的样子。总会想起娜娜,对娜娜的复杂情感,在他心中有了强烈的反应,这甚至让他有点后怕,是父爱,是悲悯,还是其它的什么呢?

半个多月后,娜娜又出现在靠窗的位置上。她脚踏一双棕色的女式旧凉鞋,穿着发皱的褪色牛仔裤和白衬衣,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红的,有些浮肿。

周欣很激动的,潜意识中有一种想走上去,把她搂在怀里的冲动。

就在几天前,他梦见了娜娜回来了,他们又走向那片浓烈如火的枫叶林,娜娜就一直蜷缩在他的怀里,时间变得越来越缓慢,甚至停滞不前------后来,他被一阵闹钟声吵醒了,在他匆匆用完早餐之后,他提早了二十分钟,在上班前,又忍不住的到了那片枫叶林转了一圈。

如梦中的预示,娜娜在这天放学后,他们又相约走进了枫叶林。

但他们这一次并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两个多星期的分别,娜娜变得陌生了。好象故意拉开了那么点距离,她从一个柔弱不堪的女孩变得心如止水,语调沉静得有如从墓地深处缓缓袭来的风,不太冰冷却是丝丝的凛冽地说。

他已经被捉走了,我本来想亲手解决了这个畜生,如果不是妈妈临终前那句话,我真的想亲眼看着他死的样子,我甚至想用刀割下他那个东西,然后拿去喂狗。

周欣站在她的对面,怔怔的望着她。这个十七的岁的女孩,眼中没有一点天真烂漫的的神色,只有仇恨,冷漠,令人不寒而栗的成熟。

娜娜,这一切都会过去的,你仍然必须回到课室里,像过去那样读书,不要在乎别人怎么说。娜娜,我永远都会站在你的一边,如果你愿意,就把我,周欣在说到未句时,停顿了一会,接着说;当成你的爸爸,让我像对待自已的女儿一样对待你,好吗。

周欣说完,伸出手想握住娜娜,娜娜却并未去接应他,这让周欣的热情瞬间陷入了尴尬的境地。娜娜很无奈的笑了笑,说;谢谢您,周老师,您的好意我领了,我也想过这一切从未发生过,然而那只是个美丽的谎言,也许,每个对我遭遇的人都会同情我,但同情又能怎么样呢?我知道我这一生都毁了,如果我还能活下去的话,那肯定已经不是以前的娜娜了。是的,我会好好活着,承受着生活给我的一切打击。您放心吧,周老师,我会永远记住您,尊敬您,把您当成我亲爹一样在心中惦着。但这一刻起,我必须为了自已去生活,这不是什么诗情画意的事情,这是一块面包,一杯开水,能否让我支撑下去的问题------

娜娜的话让周欣汗颜不已,是啊,当一个合格的父亲就必须尽一个父亲监护赡养的义务,而不是口头说说而已,在遭遇了一切不幸之后,娜娜已经变得十分现实。这让周欣又回到自已紧缩的家庭开支这个问题上。以致于无言以对,娜娜踩着枫叶淡出他视线的时候,周欣在那棵枫树下站了很久,那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棵枫树,他梦里的那棵枫树------

娜娜在枫叶林与周欣道别之后,便再也没有在课室的座位上出现过。一直到一年多以后,她走投无路,昏倒在周欣家的门口,娜娜经历了她一生中第一次不堪回首的流浪生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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