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很多在美国的华人一样，angela认识的大多人都是黄皮肤，说中文的时间也比说英语的时间多，当然，也不乏有明明会讲中文的华人跟她讲英语。这种人主要是想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个美国人，巴不得像迈克尔.杰克逊那样改变肤色。

从医院出来前，医生告诉她如果做了这次手术，她以后一定不能生育，以前已经做太多次了，她才十八岁，以后还要结婚生子。这种话在少女意外怀孕服务机构她听了很多次，这四年间具体的次数她从没数过。这次听到这话，她有点不高兴了，她想，原来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就快不能免费接受这种服务了，要找一个不错的医院，那得花多少钱。也有高兴的事，就是以后也许再也不需要做这个了。

不管有多么痛苦，她仍没有一次怪过她的男朋友，也没有一次告诉过他。她想让他以为药是百分之百保险的，这样他才会放心，才不会觉得她很麻烦，也不会不高兴。

六岁起angela就在纽约街头流浪，跟所有大城市一样，纽约是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近八年，她终于遇到了她生命中最重要也是唯一带给她家的温暖的人，一个比她大六岁的华裔男孩贾秦隆。然后他们一直住在唐人街的小房子里。虽说是相爱容易相处难，但他们从没吵过架，在他的面前，不管在外面脾气差成什么样的angela，都会乖巧温顺，像毛绒玩具。angela很讨厌那种坐在客厅跷着二郎腿看电视然后等着女的从厨房做东西拿给他吃的那种男人。她觉得，要是她遇上这种人，一定将他当蟑螂踩死。她很高兴的是，贾秦隆完全不是这种人。他知道angela不会做饭，更不喜欢厨房，所以每次外出他都会带东西回来给她。他最常带回来的是汉堡，不幸的是angela很讨厌吃这个，尽管如此，每次她还是吃得很开心。

他很酷，这是angela很喜欢的地方。绝不是刻意装的酷，因为那叫幼稚。他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随意自然，也都让angela关注。他最爱黑色，通常在这种五月他就已经穿上了黑色的t恤或者背心。angela便正好可以欣赏到他的健身成果。他手臂上的那些肌可以让他看上去更酷，而不是粗壮。跟别的年轻人爱染黄色或其他色(比如angela的金色头发)不同，他的头发纯黑，而且直，直的潇洒飘逸，尽管并不长。或许有时候看着还有点像刺猬。在大个子的美国人中，他的个子很娇小，也许他们会说他是矮小。但其实，它的结构和比例都很协调，高也有一百七十四厘米，在中国人中很正常。angela很喜欢他的身高，觉得完美，正好跟她一米五六的个子比起来不会很夸张。他说话简洁，几乎不会讲废话，一句话也不会重复几遍，多数时候他喜欢沉默。这一点angela更是爱到不行。可能是近墨者黑的缘故，angela也话少，而且极其讨厌嗦之人。

十四岁之前，angela的职业是一个扒手集团的小职员。因为年小，又没有熟人在那个团里，所以她总是只能分到她的劳动成果的一小部分。老大是这么解释的，说，作为一个新人，经纪公司挑选你培养你，还给你接活干，当然要给经纪人足够的抽成。angela天生就不是傀儡性格，她便每次都谎报成绩。刚进集团的时候她很小，又总是一副可爱诚实的表情，因此很多人都对她没有戒心。后来她被一个嫉妒她的男孩打了小报告，那个男的曾跟踪过她，粗心大意的angela没发现。老大得到了证据，心想说不定这么些年她都在骗大家，要是轻易放过她，那就太没威信了。

ela被暴揍一顿。

贾秦隆出现时angela看见的不只是个英雄，仿佛是雄伟的喜马拉雅山，特别是在他打赢那几个人后，这座山更是神圣而伟大。

当时贾在一个蛇头公司任职。自从中国第一批广东移民者去了美国后，很多没看见那些移民者究竟过着何种生活的中国人都萌生了美国梦，因此，贾这个公司内唯一中文流利的职员得到老板的欣赏。他给老板带去了中文诚实长相也同样诚实的angela，从此便在家中休息，去去健身房，由angela担任他原来的工作和养家的任务。虽然最近几年不少华人也加入了公司，但作为资历老的职员，老板依然喜欢angela，对她也比对任何人都信任。

在走回唐人街的路上，angela一直捂着剧痛的小腹。匆忙的大都市里，人们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她。后来终于出现一个对她说“mayihelpyou？”的男的。美国有一句俗语意思是“请女孩喝酒也要知道能上床才行”。因此，她是会拒绝除贾外所有男的的帮助的。

看见那个男的蹲下来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助，angela看见了他裤包里的钱夹，职业病一犯，这钱夹就成了她今天的晚饭。

身体虚弱的angela提着她和贾秦隆的晚饭爬上六楼，刚想进门就累得从墙壁上滑下来蹲着。她想，反正一口气爬上来了，就在家门口，先休息一下再进去。神智不太清醒时她好像听见屋子里除了贾外还有一个男的，他们俩在聊天，好像很熟，虽然贾的朋友angela大多都认识，但是疲惫的她现在已经听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

那个男的问贾：“你到底为什么喜欢angela我真是搞不懂，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活像个男人婆。我见过她，那次我在街上看见她，从背后看，她穿着宽大的牛仔裤，把双手插在裤包里，如果之前不认识她我一定会觉得那是个男人。”

“有时候我也会有这种错觉，睡在我身边的是不是个男人？”

“而且她的身材也完全没有曲线美，肯定是投错了胎的男人。问题是她自己还没有自知之明，还留齐肩发，她以为自己是金发美女？”

“话也不能这么说，仔细看，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脱了衣服看身材也还可以。”

“那手感呢？”

贾秦隆大笑几声，说：“相当不错啊。虽然看上去没最近交往的那几个好，但是可能是因为从不化妆，她的皮肤手感挺好。”

“那跟她在一起你很开心咯？以后还会跟她在一起？”

“当然。跟那几个还要给她们买礼物，她什么都不需要我买，还反而赚钱给我花，找妓女更得花钱。”

“你是说免费妓女？”

“话不能这么说，心知肚明就行了，哈哈哈！”贾秦隆跟着那个人一起笑。

几十年前一颗原子弹丢在日本死了一堆人，现在贾秦隆说的话犹如一颗原子弹丢在了那座喜马拉雅山上，因为山上无人居住，所以人倒没死，可是有一个人的心倒真的一瞬间就死了。有时候爱一个人只需要一秒，当然，恨一个人也可以只需一秒。angela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竟然一直认为那个让她成为傻子的人是最爱她的。他以前经常对她说“iloveyou”现在angela终于明白，这根本就不是中文“我爱你”的意思。她认为他们间一直是爱情，原来对他来说只是交配，难道这就是雌雄的区别吗？可angela是个女的不是雌，那个混蛋愿意当雄的让他当去吧，愿意当野狗也当去吧！

刚才还累得蹲下的angela突然很有精力，直接冲进屋里，将自己的物品该带的都扔进行李箱。贾秦隆诧异的看着她，这情景他这四年来从没见过，他问她是不是疯了，这是在干什么。不管他说什么，angela一字不语，默默地仍埋头收拾。收拾完后她直接朝门外走，被贾拦住。她心情差的时候总是一个字也不喜欢说，但是，目前的情况好像她不说话的话是走不掉的，她说她不愿意跟一头低级野兽呆在一块儿。趁贾秦隆在思考这话是什么意思的空档angela溜了出去。

下了楼angela停驻了几秒，她不知道该去向何处，只想先逃离这唐人街再说。

到了一个不知是何处的地方，坐在大街上的椅子上她只想放声大哭，哭得腹痛，她仍捂着肚子继续哭。哭到天黑，她终于再也哭不动了，一点力气也没有，便打电话：“hey，bossisme，leavehere，canyouhelpme？please！”

“newyork？”

“no，leaveamerica，please！”

“so，howaboutswiss？”

“whate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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