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了丝织厂的双排座工具车,装完货,一行三人就出发。司机小白,实习司机小玲(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并不漂亮,胸也平平)在前座,我自己坐在后排指点方向。过了钱塘江,天忽然下起了大雨,道路上视线模模糊糊。我告诫小白放慢车速,同时让副驾驶室里的小玲注意往来交错的车辆。
驶过了浙江长兴市,就进入了安徽省地界。该省财政不如浙江,道路却全是柏油路面。雨一下后,路面光滑得发亮,车轮很难控制方向。一不小心,已把一老汉手肘碰了,痛得他蹲在地上呻吟,吓得我直冒冷汗。前面是连绵不断的小山丘,道路高低起伏幅度特别大,我声声叫着小白:“慢慢慢!”好不容易走过了大半路程,一看里程,离宣城市只有十一公里,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车子驶在一个很大的下坡上,迎面突然出现一辆巨大的集装箱车,该死的小白惊慌地踩了一下刹车。哪知这一踩,车头已滑得转了方向,朝大车冲去。我绝望地大叫:“小玲!”小玲反应奇快,双手将方向盘用力一转,“呼”的一声和大集装车擦身而过,车上的雨布被大车撕去了一大块,风刮起后“猎猎”作响!然而,车却像一匹脱缰野马,朝左边一个大水库冲出。我高高站起,大声喊着:“今天死在此地了!”
一声天崩地裂,汽车撞在水库旁的一棵老树桩上……
这一撞真是雷霆千钧,我撞破宽宽的挡风玻璃,被远远抛出在离车十来米远的马路上,第一个反应是“我还活着”!
求生的本能让我一下子爬到马路边,瞬间一辆辆货车呼啸而过,稍慢几秒自己就会被碾成肉饼!
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扎满玻璃条,鲜血形成一条条长线往下流着。
驾驶员小白,在车子一撞中震开了车门,丝毫无损地跌在路边,车子却翻落在水库里,小白吓得呆呆地站着。
我对着他喊:“小玲呢?”他用手一指,正好小玲从水里冒了上来,双手拼死抓在车窗边沿,一脚踩上了驾驶室外的踏板,上身露出了水面。衣服挂没了,一袭文胸的带子斜在肩上,雪白的小平胸几乎全部裸露着,狼狈极了!
我又对着小白一声大吼:“混蛋,还不救人啊!”小白才从梦中醒来,就“救命,救命”大喊起来!
马路对面是一大片树林,树林里面稀稀落落地住着二三十户农家,听到凄厉的救命声纷纷跑到水库边,救起了小玲。
总算虚惊一场,都活着!算不幸之大幸!
我坐在地上,小玲和小白帮我清除了身上的玻璃条,我脖子后面被割开了一道五六寸长的血口。要是割在前面,气管割断早已气绝身亡了,还有一块玻璃刺进肉里好深,离心脏只差了一点点,好危险!
村民捞起了小玲的衣服和背包,小玲便转过身去换下我的衣服,还给我。天已快黑了,心里特别着急。
我对小白和小玲说:“我马上去宣城发电报,向家里求援。你俩守着车子等我回头,千万别走开了。”
我挡了辆车到宣城电信大楼发了二个加急电报。电报上除了出事地点和时间外还特意加上了“三人伤势轻重不等,盼速来援,速速速!”的字样。
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从未出过远门的小白和小玲,也来不及去医院包扎伤口,立即赶回出事地点,二人已不见踪影。
糟了!我急忙去村子里找,找到树林深处一村民家,二人已洗了脸在喝水,我将二人叫到门口一顿臭骂:“让你们守着车子别走开,怎么就没听?车上东西要是被捞走了,跟你俩没完。好在天已全黑了,再不用担心有人下水捞东西了。”
看着小玲冷得哆嗦着,又惊吓过度的样子,再不忍心骂下去。于是,拍拍二人的肩膀,放低了声音说:“饿坏了吧,坐里面去,我给你们去找吃的。”
走进房子,简直不敢相信安徽还有这么穷的人家。二间矮矮的土房子,屋顶上面的毛草经过风吹雨打已霉成黑黝黝颜色,散发着难闻的味道。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二个男小孩差不多大小,都没穿衣服,稍大一点的女儿仅有一布遮羞。夫妻两人满脸菜色,衣不蔽体。
我叫了一声:“大哥大嫂好!”
两人答应了一下,指着小白和小玲说:“看到他们二人在水库边淋雨,冻得缩成一团,太可怜了,会生大病的,就带到家里来换件干衣服,但二人说话一句都听不懂。”
我连声说:“谢谢,谢谢!”
问他们有没有吃的,他俩摇了摇头,我拿出了二十元钱请她们帮忙去买鸡蛋和面。
过了一会儿,他们拿了十几个鸡蛋回房,说:“每户村民都问了,就这么多,谁家都没有面。”
女主人就动手做煎鸡蛋,哪知竟没有一滴油(她说全村都没有油),一下锅就焦糊了,只得多放些水煮起来吃。
小玲、小白二人,又吓、又冷、又饿、又挨骂,从小哪受过这等委屈?小玲就低头流眼泪。该睡觉了,小玲拉住我的衣服不肯放手,就想睡在我身边,才有安全感。
我问了一下房东大哥,那大哥说:“我们村外来男女是不可以同房的,否则会给我们带来霉运。”
我心里暗暗的骂了句,狗屁霉运,这么穷。没办法,掏出了十元钱给了那大嫂,求她和小玲一起睡,让大哥和我睡。幸好晚上平安无事,小玲也没受到骚扰。
第二天天刚亮,家里来了二辆车,工业办公室主任带着丝织厂厂长夫妇一干人,星夜兼程开了十几个小时,刚好天蒙蒙亮就到了。看到我们三人安然无恙,众皆大喜,主任拍着我后背幽默地说:“真是个绍兴师爷,电报上措词这么微妙,“三人伤势轻重不等”,谁都以为除了你能拍电报伤得不会太重,其余二人肯定不行了,哪知……”
主任当即宣布,先送我们三人回家,上医院作一次全身检查,善后事宜,由他再留下二人一起处理,并拨通了w茶场场部电话,让他们来协同打捞。又特地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很真诚地说:“廖厂长,放心回吧,有我呢,我回家后置酒给你压惊。”
我心想,这主任真能收买人心,怪不得后来官运亨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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