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疼黄玉珍那晚被冻得一直咳嗽着,她虽不理我,但我还是给她买了一大堆药,并留言让她按时吃药,约她下午二点去医院,我在医院门口等她,可是黄玉珍偏没有来,让我傻子似地等在医院门口。我回家一看,药和纸条已被扔进了垃圾筐。
更难受的是我知玉珍喜欢吃我炒的年糕,就精心准备了佐料,算好她下班的时间,炒好年糕后盛在碗里,自己打开电视看节目,暗中留意着玉珍的反应。等我再回到厨房,看到玉珍已连碗将年糕砸在锅里!几次碰壁终于激发了我的逆反心理,我发誓再也不会用热面孔去她揩她的冷屁股!就这样,漫长的冷战一再在延续……几个月过去了,我和玉珍一直对彼此的过错耿耿于怀,谁都懒得说话和吵架,在外面即使擦肩而过也互不招呼,渐渐地形同陌路……
这一天让我终身难忘。从市里办好了贷款手续后,陪有关人员吃了顿饭。回到家天已漆黑。突然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身影,如此熟悉,如此单薄!我一声惊呼:“妈妈!”果然就是久病的妈妈,我一把将她扶起,发现妈妈全身冰冷微微发抖。只听她有气无力地说:“斌子,这么晚了才回来?以后别这么拼命了,噢。我已等了一个多小时了。饿了吗?珍珍又没给做饭?”
妈妈!我鼻子一酸,视线惭惭模糊起来。
妈!是你惦记不孝的儿子。拖着病重的身体大冷天里站了一个多小时。这可是你自已儿子的家门口,竟没有人理你!你养儿子,娶媳妇,有什么用啊?儿子真是不孝!
我深深地自责着,把一块厚毛毯包在妈妈身上,熬了点姜汤一口口喂进妈妈的嘴里。妈长长地喘了口气,抓住我的手说:“妈不放心你和珍珍,今天过来看一看,你们二人成了冤家,你岳母说是你的错,斌儿,听妈的话,咱不能对不起人家!在妈眼里,珍珍是个孝顺的媳妇。”
我含泪望着妈妈,点了点头。妈妈巍颤颤地站起来,走到柳柳的大照片前,眼里充满着慈祥。我扶着妈妈,对着她的耳朵说:“妈,你放心,我让玉珍带上柳柳天天去看你。”
我把妈妈送回家后,妈妈见我面目憔悴一脸疲倦,又心疼起儿子,用手摸着我的头叮咛:“斌儿,妈知道你孝顺,有苦没地方去说,你有什么委屈别憋在心里,就过来告诉妈,妈今天累了,你快走吧,玉珍说不定回家了。”我百感交集,多想在妈妈面前大哭一场!
那天受了凉后,妈妈不停的咳嗽起来,身体更是雪上加霜,很少起床了。
漫长的冬季快要结束了,妈妈的病却不见丝毫的好转。
我每天提心吊胆地坐在妈妈病榻边,妈妈总是费劲地抓我的手,两眼呆呆地望着我许久许久,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妈妈的眼神把我的心揪得阵阵发痛,忍不住掉过头偷偷掉眼泪。是儿子不孝,夫妻失和累及慈母。你知道儿子犟,害怕儿子突然离去,音讯全无。你的心语定然是:你一走还回来吗妈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啊……
妈妈养育了我们兄妹五人,一生劳累,积劳成疾,已久病难愈。更何况妈妈总是担心着我,念子情深,身体已更加虚弱。
家里我是长子。在农村多子女的家庭中,长子就意味着付出,意味着和父母一起去支撑一个家,一起去照料和培养弟妹们。记得从我背得动锄头的那一天起(十来岁吧),就得跟在父亲后面下田干活,天不亮起床先去自留地劳作一番,然后匆匆忙忙地到学校去上课。放学后,来不及放下书包,又要下田或下地,天天如此,风雨无阻。我小学六年级放暑假那年(也叫农忙假),天气特别热,实在太忙了,又种旱地又种水田又割稻。父亲带着我不分日夜地在田里地里忙,妈妈则把饭菜送到地里,默默地看着父子俩蹲在火烧一样的太阳底下把饭吃完。
有一次种完田,天已黑透了,我回家后,灯也不打就累得趴在床上睡着了,爸妈各忙各的也没想起我吃饭了没有。第二天,天未亮,妈和往常一样又来叫醒我去下地干活,打开灯一看,我床上掉着大拇指这么粗的一根蚂蝗,吸饱了血爬不动了,我小腿肚子上的伤口下流了好大一滩血,另外一只脚上还沾着来不及洗去的一块泥,妈摸着我的头对他爸说:“看你把孩子累成什么样了。”
边说边抹眼泪。当时我好感动。但爸还是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和他一起下地去。又有一次割稻,一不小心镰刀把左手割开一道大口子,快看到骨头了,我自己也吓坏了,鲜血止不住的流下来,痛得我不停地哼着,但我爸爸冷冷的一句:“会割到手上去,肯定懒得做了,想休息了。”
我看了爸一眼,委屈的眼泪使劲地往下掉,这句冷冷的话让我记恨了好久。后来想想,也许那时太忙了,爸也很累很累,想让我多为他分担一点,但我毕竟还是个孩子呀!这样的环境锻炼了我,让我变得特别早熟和坚强。
又过了两年,为了让弟妹们安心地完成学业,爸决定让我停学,帮助他打理干不完的农活。等到了可以打工的年龄了,我就四处打工。哪里钱挣得多,就往哪跑。那时自己也不懂怎么花钱,一分一厘都住家里寄,几年下来自己竟身无分文。照理说我这样的长子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家庭和父母及弟妹了,但不知何故,我从小就失爱于爸爸。他是家庭的主宰,无人可以干涉他,祖父在世时总要当着我的面对爸说几句公道话:“你这几个孩子里面,比较起来大儿子太委屈了。”
可爸从未所动,而且说:“委屈什么啊,他怎么不和我比,我连一天学都没上过。”
这么一句话把我从小对家庭的所有的付出全盘否定了,这种否定让我一辈子都不能释怀!
为此我被压抑得有点叛逆起来,这恰恰又成了老爸偏心的又一个借口。
我对兰子每每提及此事,兰子无比惊讶地说:“怎么也想不到你爸只让你读了这么几年书,而且还有一个忙得从来没做过家庭作业的童年。”
我故作轻松地对兰子说:“其实我在学校里特棒,各门功课都没有落下的,尤其是语文和音乐,随便一弄就第一,老师和班长总是拿我的作文、日记在讲台上读呢。有一次学校开运动会我还写了一首《西江月》词:“校园红旗如画,呼声彻入云霄……”刊登在学校专栏上哪。想起来太可笑了,当时连平平仄仄都搞不懂,读了几句宋词后,就幼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敢写,这或许就是老师说我的灵感吧。”
兰子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其实,离开学校应该是这辈子藏在我内心深处最大的遗憾。至今还常常梦见坐在课堂里上课。
阅读孤衾春寒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