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先去喂猪吧，你看猪叫的，一定是饿坏了！”美凤试图再次起身不料却被牢牢按住。
“妈说不急就不急！来，你听妈给你说这户人家你一定满意！”冯玉芝眼里闪着异样的亮光。
“谁呀？”美凤显得不太感兴趣，有一搭无一搭地问了句。
“就是村东头牛秃子家！那门槛在咱村可是一等一呀！不说别的，那一百多头牛也得值个几十万吧，还有人家那亮堂堂的大房子！光机动车就三辆，摩托车，三轮车，拖拉机！……”
美“扑哧”下笑了，冯玉芝滔滔不绝的词被打断，“笑啥？”
“没啥，你说他家那个牛牛吗？”
“啊，你早就认识？”
“上学时我俩同学！”
“那不正好吗？有感情基础！互相早就有所了解！美凤，你看怎么样？愿意不？”
“我不喜欢他身上那股子总也洗不掉的牛粪味儿！连出气都有！”
“牛粪味儿？人家那捅牛屁股的就挣了钱了！有钱就是硬道理！小白脸身上没牛粪味儿，可是那兜里比脸还干净呢！有啥用？再干净的脸下也不长大米粒吧？”
“可是他身体也太纤瘦了，还经常流鼻血！”
“那不正好你能当家说了算吗？”
“妈……！？”
后面一大堆的话被冯玉芝瞬间铁青下来的脸给吓回去了，看来再往下废话一定没好结果了，冯玉芝就是这样一个反复无常的家伙，说翻脸就翻脸，比翻书还快。偷偷摸摸胳膊上头几天被掐青的地方，隐隐的疼痛感使她眼前浮现出冯玉芝的“二指青”功夫。哎，算了吧，反正从小就是个哑巴，现在又何必惹她？少说两句也死不了。这样想就是太怕冯玉芝出手，美凤心惊胆颤地偷偷瞄了一眼冯玉芝的脸，看样子并不像要出手。可能是冯玉芝念在她出嫁时那笔不小的彩礼钱的面子上吧，依照当地的风俗来讲女孩子出嫁的彩礼最低也得有五六万，往上不封顶，而女孩儿也是讲行情的，像美凤这样漂亮的行情自然更高些。冯玉芝刚刚那份妩媚的客气劲无疑是冲着这个。不管怎么说，没有不要笑脸要皮鞭的！想着堵心的字眼儿美凤狠狠地咽下口吐沫讨好似地又挤出一抹笑来。
太阳已经悄悄溜下山了，吕洪平扛着镐还挎着一筐土豆回来。美凤早已把饭菜准备好，热乎乎的白菜片还冒着腾腾热气。吕洪平简单地洗了洗手就抓起馒头往嘴里塞，美凤赶紧叫冯玉芝出来吃饭。冯玉芝瞟瞟吕洪平略皱着的眉头当时火了，“咋的？嫌菜饭不好呀？你咋不看看你自己挣来啥了呢？就这，还得是我冯玉芝养着你吃个饱呢！别他妈的不知足！”
“我也没说啥呀，也不知道你这火从哪来的！”吕洪平说完还往自己嘴里填馒头。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也不哪辈子欠了你的，睡不着觉的时候自己也不寻思寻思！……”
美凤不傻，当然知道冯玉芝话里的意思。掰下的馒头勉强放进嘴里却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夜里，美凤躺在床上听着隔壁由低而高最后干脆是故意卖过来的嗓子，“别他妈的不识趣，还蹬鼻子上脸咋的？不知自己多沉多重猪圈边上有秤，自己上去秤秤！不认识谁也得认识自己！……”
“得了，都累一天了，明天再骂吧！快睡吧！”
这是吕洪平的声音，他的声音刚刚平静之后就听见“啪”“扑通”连着两声，接下来就没动静了。美凤知道这一定是冯玉芝先打了父亲一个巴掌而后又加一脚，如果没猜错的话吕洪平应该在地上了。这种情况并不是第一次，从小到大她早已习惯了。还记得小时候三更半夜的听见这种怪声时害怕极了，当她无头无脑地闯进冯玉芝的房间里时发现父亲穿着一条打着补丁的大红短裤栽在地上，左胳膊有点蹭破皮了。冯玉芝看见她便“嗖”地从坑上跳下来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她，不管她的嘶啕把她狠狠地扔在坑上猛掐一顿。所以，不管是她还是吕洪平都早已习惯了这不定期的家庭暴力。想着这些凄惨的过去，不知不觉眼眶就湿了，美凤拉起被角狠狠地擦了几下。也不知道这是几月几号的夜，拉开窗帘外面一片漆黑，连个星星都没有显得是那样的死寂……
“牛秃子”大名叫孙自强，他也真没辜负这个名，硬是自己干出了这若大的一份家业，养了一百二十头牛，还种着几十亩地，日子过得真是红红火火。眼红他的人日子过不过人家就想着法的编些贬义的东西来消极他。“牛秃子”的名就是从他养过的牛里得来的，那年他养一头土黄色的牛，也不知道那牛得了什么怪病，背部的毛都脱掉了。后来牛虽卖掉了，这个外号却被大家叫的挺顺口。其实别人说什么他都不在乎，日子过的红火腰杆就是硬！但他也有忌讳的，谁叫他“孙子强”就像要他的命。偏偏有无聊的人开他这个玩笑，说他家老子英雄儿完蛋……他儿子就是不行~！！虽然这只是个恶意的玩笑目的只为打击打击他的得意劲儿。哪想到他儿子孙雷真就可这话来了，从上学开始就没离开过前三名，当然，都得从后边数！身体比女孩还纤细，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只有九十斤重，天一冷就感冒，小时候还经常流鼻血……为此他父母给他起个小名叫“牛牛”，为的就是让他健康点。这牛牛虽然自身条件不好，可是家庭条件不错呀，所以这对象也是没少看，结果是看一对黄一双。其实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美凤呢，就是没托上人去。这回终于要和美凤面对面相亲了乐得他连着失眠两宿。定的见面日子到了，清晨，孙雷早早就起来了，对是镜子左照右照，照来照去，一丝冰凉凉的东西打消了他的兴致。用手一摸，原来是鼻血————父母怕他状况不佳见面只能临时取消了另择他日了。
虽然对美好事物的等待是一件幸福的事，可是时间太久了就是酷刑般的折磨。孙雷开始埋怨父母乱做决定。同样不悦的还有冯玉芝，她认为这是瞧不起她，没尊重她……
两天很快过去了，见面后孙家一顿道歉把冯玉芝弄得也小飘了，早把前两天的不悦给忘了。又吃又喝的高兴得嘴角都快连上眉毛梢了。相对象的相什么样不知道，这亲家相的倒是挺欢悦。
“大妹子，这美凤他爸——怎么没来呢？”孙自强打着歇问，其实不问他也心知肚明，只是眼看就快成为亲家了，他可不能让自己的亲亲家这么受气，得先敲打敲打冯玉芝。
“他呀，家里的活一大堆脱不开身！再说了，美凤从小就和我长大的，我和她亲妈也没啥区别吧？我来就全全代表了！”
这亲还没做成，冯玉芝就大包大揽了，孙自强只好点头陪笑……
“凤，你喝茶！”
“谢谢！”
孙雷把荼杯递到美凤面前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美凤觉得两个人的气氛有些尴尬，视线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好在室内四处游走。他家的房子装修的很漂亮，看上去和城里的差不多，光头顶那个大吊灯就得值个几千块吧！美凤从心里感叹着，也不知道住这样的大房子是什么感觉……
“凤，你知道吗其实，其实上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只是，我一直不敢和你，和你表白！”
美凤看一眼他因羞涩而低下的头一时也找不到话回应，顺口来了句“缘份都是天定的！”
孙雷把这句话当做某种希望似的情绪一下高涨起来，“是呀，这是上天给我们定的缘份！凤，我们在一起吧！我们好吧！我真的想和你好！凤，我，我，真挺喜欢你的！……”
美凤仔细打量孙雷一番，他长的并不是太难看，只是太单瘦了，缺少男人威猛的味道。总体来讲还不是特别讨厌型的，再说，再说……美凤不敢承认自己心里的那个主观原因。不管怎么样总比天天面对冯玉芝要好上几千倍。
正当美凤要说话的时候有人敲门，“凤！”原来是冯玉芝！！美忙着出去，“妈，咋了？”冯玉芝拉她一下，“傻丫头这儿能说吗？一会儿回家再说！你去跟牛牛道个别吧！”冯玉芝脸上的兴奋劲不知被什么偷走了大半，美凤也没敢再问什么，只得回去和孙雷客气几句顺便道别。
当晚美凤心里又沸腾了一夜，她预感到这门亲事有了麻烦，而她只能等着冯玉芝的最后判决！好一会儿她为自己可笑的无知感到悲哀，出生是没有办法选择的，她就任由上帝的指派来到了这个村子，可是人生呢？这是她自己的人生耶，就这么轻易地把人生的选择权交出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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