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抓起钥匙,说了句给你当小费,这是她跟我说的唯一一句话,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脚刚一落地,酒精配合高跟鞋,让她一踉跄,险些跌倒。我心里一紧,她真摔下去来个骨折骨裂的,我可怎么收场啊。赶紧打开车门绕过去,才发现此人醉态不写在脸上,反而更写在脚上,她完全站不稳。这番景象让我忽地想起和陈小玥认识的情况。
“没事儿吧?”我站在她身边问。
她抓着车门,也不说话,我又问:“要不叫你家里人下来接你?”
美女一把关起车门,摁了手上的遥控,居然还知道锁车,估计没多大问题,接着她说了一句:“我家里,没人。”
她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比阿姆斯特朗登月还艰难,我跟着她走出车库,来的时候门就没关,大概人也没有关车库的习惯。想了想,送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于是把一百块钱塞到她口袋里,转身离去。我从不占别人小便宜,一般都占大的,百八十块钱就想小费,我在心里哼了一声,从来没这么趾高气扬过。走了十几米,回头一看,隐约地发现她正扶着一棵白玉兰,并用头死死顶着,好像是要吐。
跑到跟前一看,她好像已经睡着了,这种境界我大四在精神病院里实习见过一次,由此可见,精神病人和醉酒的人所爆发出的能量是超出常人的,而且完全背离科学。
“小姐,醒醒。”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喊道。
这一拍好像有了点反应,她睁开一只眼睛看着我说:“你是谁?”
“我是刚才送你过来的。”我无奈地解释。
她疑惑地看着我,我又补充道:“开车的,代驾公司的。”
“哦。”她应了一声,准备接着睡。
“我把你送回家吧,你不能就在这马路边睡不是?”我说完忽然倍感后悔,一想这会不会是哪位黑帮大哥的情人,我这样深更半夜搂着她女朋友回家不是凶多吉少吗?
她听完把树放了,上来搂住我的脖子说:“4702。”
我观察了一下地形,发现我们正处在4栋楼下,再一回想,她刚才说家里没人,也许姘头回家陪老婆去了,心中一阵窃喜,就没想太多,拽着她进了楼门。
好不容易把她拽到电梯旁,让我绝望的几个大字真实地呈现在眼前:电梯24时后关闭,给您带来不便请见谅。
我问她:“电梯关了怎么办?”
她轻松地说:“走楼梯。”
从一楼到二楼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历程,我发现,正如牛不懂得如何下楼梯一样,喝醉的人也是完全不懂上楼梯的。看着2f的标识,我无比绝望,寒冬腊月居然还能出一身汗,真是比健身房要给力。
她稍作休息,拽着我的胳膊准备继续前进,我赶紧制止:“算了,我背你吧,这么上得一个小时。”
她也不客气,放开我的手,直接跳到后背上。
站在房门口,她靠着墙露出一个微笑,然后打开包找钥匙,我抹了把汗转身离去,从七楼下来,已精疲力竭,垂头丧气地经过她的车库,忽然间,整个头皮都烧了起来,我居然把买给陈小玥的衣服落车上了。
围着车绕了两圈,也不敢碰,生怕警报一响保卫过来真是百口莫辩,再一报警把我弄到派出所,那多冤啊。隔着窗,我能看见椅子中间的衣服,现在真盼着这敞篷是打开的。上楼拿钥匙吧,推测一下她估计已经睡着了,李海南不是说过,喝过酒的睡眠不是睡眠,是昏迷,要叫醒一个昏迷的人,没几个大嘴巴真怕不行。
我点了根烟,想不可能为100块钱搭进一件800多的衣服吧。思前想后,从身上摸出刚才的合同,这份合同现在也就一张废纸,我把它按在墙上接着昏暗的路灯写了句话:小姐,我东西忘在你车上了,请您发现后与我联系:13354910199。我会亲自过来取的,谢谢你。必酬谢。
读了一遍,又把“必酬谢”三个字顺着边撕了。
可把它放在哪又犯了难,放在轮胎底下不合适,放在车顶上怕被风吹跑了,思来想去,最后我把纸条放在挡风玻璃上,想你再笨一上车也就看见了。轻轻抬起雨刮,轻轻地把纸条夹稳,这个过程居然没有报警,我不禁怀疑起了奔驰的防盗系统。
五十二
出门步行了十五分钟,回到家已经凌晨一点,陈小玥抱着一米二的泰迪熊睡得呼呼作响,我们曾经为这只熊是公是母争执不休,我认为是公的让她别抱着睡,可事实胜于雄辩,在我俩拔去它的衣服对其进行深度验证以后,我被训斥的哑口无言。
随便洗漱了一下,钻进被窝,把她的熊夺走,陈小玥睁开惺忪睡眼,然后鼻子猛吸两口,说:“你上哪了,身上好香啊,还是女人的香水味。”
“我回来顺便送了一个客户,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妈,喷香水跟打农药似的,我就在她车里坐了三十分钟,就成这样了。”我信口开河,丝毫不想也万万不能让她知道我把一个美女背到了家门口。
陈小玥听我一说,笑了笑:“那可真是香车美女啊。”
我作无奈状,关了灯,说:“香车是美,雷克萨斯。女就差点,岁数比我妈还大一轮。”
再一次睁开眼睛,已经十点多,我把陈小玥做的早点用微波炉热了一下,边吃边看电视,俊宏忽然打电话来,他真变成了我通讯记录里的稀客。
“起来没有?”俊宏问。
“恩。什么事?”他肯定有事,不然不会给我来电话,我一想起来就窝火,也不给他留面子。
俊宏尴尬地笑笑:“上次你跟海南说的那保险,我给你们选了一份,特适合。”
我心说原来是业务电话,也笑笑说:“那怎么办,我过你找你吧。”
“不用,你在家等我,我过来。”俊宏说。
收了线,看了看日历,离着春节也就那么二十来天了,给我妈打了电话,告诉她今年过年可能回不去了,她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忍不住鼻子酸了。后来我妈说不下去,把电话让给我爸,他说:“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你啥时候有时间啥时候回来,实在没空我和你妈过来看你。”
半小时以后,俊宏背着个小皮包敲响了门。
他把保险资料给我看了一下,好像是叫什么智慧锦囊的万能险,俊宏说了好多好多,我也没怎么搞懂,什么第一年六千百分之五十,第二年百分之四十五,没心情细听,他说得一套一套的,卖保险的嘴里哪能有真话?
我问:“能赚吗?”
他不假思索地说:“当然能,我爸我妈我姨我叔我舅舅舅妈,全都是买这个。”
“那我签了。”拿起笔,忽然想到现在也没现金,又问:“可这上面说今年的钱得在签合同的时候缴啊?”
俊宏笑了:“没事儿,咱俩用得着说那些吗?你方便的时候打我卡上就行。待会儿我把卡号发你手机上。”
签完合同俊宏走离开了,我躺在沙发上抽着烟,总觉得这世界怪别扭的,具体在哪里别扭又说不出来。我总是这样,胡乱居安思危,但危险发生之前却从未曾察觉。
思着思着,又睡着了,现在有时候真是会闲得难受,闲得难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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