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跃进的问题在丁小卫预料的范围之内，但丁小卫仍然觉得猝不及防。此前，他只关注了项目，而忽视了老板，把项目和关老板当作两张皮了。因为在他的意识里不想留下关老板的影子，自从那天关刀尾随他进入房间要走他五百块钱后，他在鄙视关刀的同时，以为和关刀两清了，将来天各一方，谁也不找谁。后来二路玩回来，马跃进也从来没要求再跟关刀联系，他哪会主动打电话找关刀呢。然而，马跃进今天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丁小卫感到很棘手。如果照实说，没联系，明摆着的，按照市委市政府提出的亲商要求，丁小卫冷漠客商，贻误商机，责任不轻。

聪明的丁小卫还是选择撒个小谎说：“联系过，他说近期准备来考察的。”

但是，比他更聪明的马跃进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对他撒谎未作反应，只是像家长看着背书孩子似的，突然问：“那个关老板跟你什么关系？”

关系是项目的基础，没有关系当然不可能有项目。马跃进深知招商引资的艰难，他不会轻易相信一个素昧平生人的话的。如果说他有时相信直觉，那是他多年从政和对人观察经验的总结，那么，他更多时候相信理智，则完全是出于对工作对自己人生的负责。但是，他有这样的体会，一旦认准的事，一拼到底，一往无前，有时甚至不计后果，因为他相信自己的选择。这叫

谨慎决策，大胆实践。在对关刀这个客商的问题上，他慎之又慎，惟恐有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哪有数亿的资金像无缰的野马在奔流？当然，市场经济条件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哪怕它是一笔洗钱的黑钱，只要有利于白水的综合实力的提高，有利于提高白水人民的生活水平，都能为我所用。这是马跃进招商引资一个很重要的指导思想。

丁小卫当然听出马跃进是在怀疑关刀的来头，此时，他如果说出和马跃进同样的怀疑，可能会获得否定大道汽车工业城项目的指示，但是，鬼使神差，丁小卫突然发现，人一旦撒谎，便不再想自己捅破谎言，似乎那样后果比撒谎更加可怕。他稍加思考就回答：“是一个朋友介绍认识的朋友。”

很明显，这样回答回旋余地较大，如果太亲密，那就应该知道底细，将来有什么纰漏自己脱不了干系，如果说出只是路人相识，那么对大道汽车工业城项目构当回事，就失去起码的感情基础。因此，丁小卫回答后有点自鸣得意，准备着回答马跃进的继续问话。

马跃进对朋友关系不太欣赏，特别是官场上的所谓朋友，十有###是酒肉朋友，能办成什么大事，难说。他步步紧逼丁小卫，问：“他真的有那么多钱？”

这个问题早在签约时丁小卫就准备好了，只是从没人问起过，现在既然马跃进怀疑这个问题，丁小卫的回答当然会滴水不漏，天衣无缝，他神情放松地说：“看上去很有钱，他自己开着一辆一百多万的轿车，那天晚上我是坐他的车回宾馆的。不过，这人很实在。他说本来他没有那么多钱，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但他的身后有美国的大财团，他们有钱。”

“噢――”马跃进一切都明白了似的仰躺下去，放在老板桌上的手指头轮流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悦耳的声音。丁小卫的回答证实了马跃进的猜测，果真是一笔黑钱！不过，投下来就不再是黑钱了，也不用管它黑不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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