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儿,你累不累,我们到茶楼喝茶好不好。”扮成男子的咏梅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众丫鬟小厮都分头采办过年要用的物品,只剩下她和琮儿两人闲逛。街道两旁高挑着几面酒旗,她想试试这古代人的茶楼是怎样的。
“累啊,琮儿都快累死了。”白天的琮儿又恢复他傻乎乎的模样,现在他正被咏梅拖着手进入一间酒楼里,酒楼门口高挂一个牌匾,上面用棣书写着太白遗风四个字。
“两位客官请进。”小二热情地招呼他们,“请问您想要个单间还是雅座?”他看见咏梅虽然其貌不扬但衣服光鲜,琮儿更像个贵介公子般俊逸非凡,当然加倍巴结。
咏梅打量着这一千年前的茶馆,两层的木结构楼房,虽不是金碧辉煌可也揩抹得窗明几净,雅致非常,大堂正面粉刷成白色的墙上用狂草写着李太白的名作: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与尔同销万古愁?”咏梅反复吟诵这首传唱千古的名作,心底苦笑着想:自己正有千古之愁难销,何不就趁今天买他一醉。想到这里,吩咐小二开个雅间,弄来几壶好酒和各式下酒菜肴,与琮儿两人对酌起来,她的酒量本豪,这些陈年佳酿又是醇旧的老酒,不知不觉中已是与琮儿各有两壶酒下肚,她脸上有着厚厚的伪装,看不出酒意来,琮儿一张本就有如傅粉的俊脸此时飞上两朵红晕,白里透红的煞是好看。咏梅对着他比女人还要娇艳几分的面容不由得看呆了,看见他嘴角有点酱汁,于是伸出葱指替他揩去,柳琮抬头对她憨憨一笑,这些是他们在家中常做的亲昵动作。却想不到刚好被一个经过门口的人看在眼里,这个人不是别个,正是花花太岁梁佑。
这个梁佑眼定定看着红晕上脸的柳琮,心里咯噔地猛跳。世间上竟有如此绝色男子,还会得撒娇撒痴的,不知是那个戏班的小旦,若能弄到手,肯定是艳福无边,销魂无比。哼哼!冷哼几声,唤过奴才耳语一番,那些狗腿子当然是领命而去了。犹在喝酒吃菜的两人不知自己已沦为别人的目标了。只听见走道外熙熙攘攘的人声嘈杂,几个粗鲁的声音高喊:“别让他跑了。”随后几个面肉横生的大汉涌进他们所在的雅间,当中一个锦袍少年正是老冤家梁佑。咏梅心下打个咯噔,以为他识破自己的伪装,正思忖着脱身的办法。谁知他们全部把眼光落在琮儿的身上。其中一个伸手欲抓琮儿,口里说:“小子,看你还往那跑”吓得琮儿赶紧往咏梅背后躲。
咏梅拦住大汉的脏手说:“这位大爷怕是认错人了吧,他是我的兄弟。”
那个高壮的大汉根本不把瘦小的咏梅放在眼里,他傲慢地说:“我们府里刚买回来的一个小厮逃走了,我们奉命来把他捉回去。”
“你家的人不见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咏梅想不透他一个大男人为何也成为别人的目标。
“哎!怎么没关系了,他不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啦。”梁佑伸手欲抓琮儿的手,另一只手则抚上红彤彤的俊脸,刚才远远一眼已是色授魂予,现在近看更觉娇美无限
咏梅隔着衣袖扣住他的双手手腕,用力一捏,登时痛得他杀猪般大叫。她放开他的脏手,把还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琮儿拉到自己身后,她真后悔没带宝剑出来,要她赤手空拳对付这几个大汉,说实在心里没底,眼看众恶奴纷纷亮出家伙逼上来,毫无选择之下她唯有拔出阿里所赠的匕首迎战。这几个是梁府新近聘请的护院武师,身手颇为了得,分四个方位夹击她,而且出手尽是狠辣招式,分明想置她于死地然后再抢走琮儿。起初几招她还怕自己力气不够难以抵敌,后来才发现柳如梦所教的剑法果是精妙绝伦,若然长剑在手,这几个大汉早就躺下大半了。自信心回来以后的她是越战越勇,在五个挥舞大刀长剑的武师当中如穿花蝴蝶般腾挪闪避,游刃有余。柳琮故作慌张地蹲在角落里,看见她完全控制住战况,松开手中紧握着的一双筷子,想不到她的进步比预期的要好,现在她若想伤其中任何一个人都是易如反掌。不过难得有人陪自己练功,她可不想太早结束打斗。
梁佑这个家伙还以为咏梅只有招架之力,竟然不知死活地来拉柳琮的手,嘴里乱嚷嚷的:“小兄弟,这个又干又瘦的老头有什么好?不如跟我回家吧。哥哥包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享尽荣华富贵,使不完的金银财宝。”
听到他的话可把柳琮气死了,敢情这花花太岁把他当成龙阳君之流,他心里虽然怒火中烧,面上还是一派天真地痴笑着说:“可我不喜欢吃辣的东西,有没有糖炒栗子吃?”
梁佑还不知自己已经惹到阎罗王了,还一脸欢容地说:“有有,我家什么都有,小兄弟喜欢什么哥哥就买什么给你。”
柳琮还是天真地说:“哥哥说的是真的吗,不骗我吧?”说完瞄瞄犹在激战的几人,改以略带慌张的口气说:“我还是不跟你回去了,哥哥会骂我的。”
梁佑听他说话一派天真,心下窃喜,这个尤物原来是个啥也不懂的稚儿,更好骗了,装出一副笑脸哄他:“不会的,你哥哥正和他们玩得开心呢!等下他也会一起到我家去的,我们先回家等他好了。”说完拉着他就走。柳琮心道:你这个该死的蠢货,我还没跟你算三番四次调戏梅儿的旧账,你今天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少爷的头上,真是买棺材都不知道地方。当下不动声息地由他拉着走。
刚出的太白楼的大门就被一个汉子拦住:“梁公子,要带我家少爷去哪里啊?”原来是柳家总管韩涛刚好经过,听到楼上传来打斗声,好奇地驻足观看,谁知看见被掳的人竟是自家少爷,真让他哭笑不得,这个梁佑真是太离谱,竟连男人都不放过,看来不好好教训一下他就以为江宁城是他家的了。
“这个哥哥说带我回家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使不完的金银财宝任我花。”柳琮笑嘻嘻地说,“老韩,你也一起帮哥哥花钱吧。”看见自家管事出面,想教训梁佑的计划当然得取消。果然韩涛接下来对梁佑拱手为礼说:“哦!梁公子想招呼我家少爷作客本是一番美意,不过我家夫人正四处派人寻找他,今天恐怕是不能到贵府叨扰,改天在下一定领我家少主拜候公子。少爷夫人正到处找你,快跟老韩回家吧。”说完携过琮儿的手拖他离开,这时咏梅也把楼上几个恶徒解决掉,急急地冲下楼梯,看见韩涛也在场,连忙收起匕首。韩涛当然认得是她,打个眼色三人一起离开酒楼。
等拐个弯后咏梅说:“韩总管,这次又多亏了你,我和琮儿本来喝酒喝得挺高兴的,都是这个坏蛋梁佑,竟然看上琮儿,硬说他是他家的逃奴,要强行带他走。这个强徒竟然连男人都不放过,真是……”
韩涛说:“少夫人,这个坏蛋自有人去教训他,你和琮儿是想再逛街还是回家去呢?”他可是再也不放心让他们两人独自外出了。
咏梅说:“韩总管,别夫人夫人的叫我,太别扭了,叫我梅儿好了。上次你帮我忙送我爹娘远行,我还没有机会多谢你呢。不如今天由我做东,我们再找家酒楼喝个痛快,好不好?”韩涛看他俩兴致勃勃的不忍拂逆,遂欣然接受她的邀请,另找一家名叫乾坤楼的酒家喝了个痛快,直到日影西斜才由丫鬟们搀扶着回到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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