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莫伦的秋天似乎从没有如此美丽过,清冷的晨光从东方泛起时,将左枫寒拉长,倾斜,刻痕般凿在城下的旷野上。那里正是一片狼藉的战场,亚*似乎永远不知道收回同伴的尸体。一夜温存,唇边似乎依然停留着妻子的体温。林清已在黎明时分随回归帝都的车队上路,心中最深的牵挂已然放开,年轻的将军轻轻闭上眼,感受着厮杀来临前特有的宁静。三百年前,左家第一代家主左宁公,便是在这远西重镇莫伦遭遇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失败。宁死不离城的他,在最后的时刻,用伴随自己征战一生的战锤,击碎了自己的头颅。从那天起,有一句格言流传了下来:“英雄的头颅,只有击碎了才更美。”其实死亡只是另外一种宁静,一种不会让人惧怕的变形,当心头了无牵挂时,你会发现,原来死亡也会美得如此让人心惊。“也许,我要学学左家的祖先了!”左枫寒轻轻对自己说。
亚*的大军在清晨中开始集结。六十万大军分成了六个巨大的方阵,簇拥着他们巨大而狰狞的兽王图腾缓缓向前推进着。野兽们丝毫没有保留自己的实力,拥有萨满的他们有绝对的信心在片刻间拿下莫伦。冲天的击盾之声回荡在莫伦城前。再过片刻,莫伦真的会变成亚*脚下的一片废墟。
“死亡,只是又一个开始。它可以让一切变得更加美丽。“
多年后,当左枫寒再次回忆起这场举世的战争的时候,心中所有的只有这一句话。容克的战士们没有丝毫的恐惧,帝国的鹰旗照例同太阳一同升起,换岗的士兵目光依旧坚毅。吃饭的时候,一个战士讲了一个笑话,无数饭粒被喷上了天空。两个昨天还因为打架而被队长训斥的战士正顶着满脸的青肿一边玩笑一边互相整理盔甲。
“嘿,我说伙计,左将军说我们美丽的月公主殿下会带着圣殿的侍者支援我们。”一个战士调侃道。
“还用的着支援吗?这几只野兽够宰的吗?”另一个战士擦拭着他心爱的长矛。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一睹帝国最美的公主的芳容了。”
“我可没有你那双弓箭手的眼睛,到时候只要能听一下公主殿下的声音就够了。”他的声音有些陶醉。
“所以我们一定要活下来,我们要让公主殿下知道,我们是最勇敢的战士!”
“对!”“对!”
无数人坚定地回应着。
听到这一切,左枫寒微笑着流下了泪。他知道,自己欺骗了他们,诸如月公主即将到来之类的话都是自己杜撰的。不光如此,从帝都到莫伦,即使是最快的马日夜不停也要加鞭一个月。而且,“光明永远不涉及政治和战争”,这句话已经被刻进圣教的法典。除了神,没有人能改变着一切。
“死亡能使一切变得更加美丽。”他微笑着对自己说。泪,无保留地肆溢着。
轰,轰,轰,……
亚*的大军已经推进了很久也很远,莫伦城头的人类战士已经可以看清楚那一张张长满浓密毛发的墨绿色面孔,铺天盖地的墨绿色让他们一阵恶心。城头上,一万名弓箭手分成数个梯队焦急地等待着。一万张长弓上箭已扣牢,一万双眼睛正凝神戒备。兽人的前方正在接近,五百丈,四百丈,三百丈……
兽人军中,亚素最伟大的精神领袖依森哈德走出了自己的兽皮长车。一丝冷笑,萨满大祭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让敌人尝尝大地之神的诅咒吧!”
没有任何先兆,千余名萨满法师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六个十万人方阵的中央。莫伦城前的阵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而奇怪的阵形,六个绿色的方块环环围绕着一朵殷红,绚丽的红绿组合给人的视觉以巨大的冲击。城头的人族战士们真的找不到任何的语言描述此时的感受。
兽人的先队突然改变阵形,原本紧密的锋线散开成为数百人一组的方阵。
“以散形方阵攻击具有强大远程防御能力的莫伦城,是来送死吗?亚*的智商还不是一般地低啊!”容克的战士们在暗笑。
兽人最前方的士兵已经进入弓箭的射程。一万名弓箭手全神贯注地等待着队长攻击的命令。
然而就在这时――
无数银白色的光芒从那朵殷红中飘然浮上天空,在那里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而闪亮的光球。那壮观的场景吸引了无数人族战士的眼睛,也引起了左枫寒的疑虑。仿佛是职业病,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横上心头。
“不好,快闭上眼睛!快!快……”年轻的将军在狂喊,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来不及了。天空中的光球突然爆炸,比太阳耀眼十万倍的光芒瞬间覆盖了整个大地。莫伦城头爆发出无数声惨呼: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弓箭手们翻滚着倒在地上,城墙上到处是惨烈的呼声和扭动的身躯。连及时闭上眼睛并撩起厚厚的金属盔甲将头盖起的左枫寒都能深深感受到那痛入脑海的感觉,更何况那些凝神注视着敌人的弓箭手?
仅仅一个照面,莫伦城就损失了几乎所有的强弓手,原本雄厚的远程防御体系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有了远程强弓手的防御,莫伦就像一个不能伸长胳膊反击的角斗士。以人族的肉体同野兽肉搏?白痴才会这样做。左枫寒的心在滴血。半年前,军需处强行运走了所有的巨型投石机,理由是它们都需要报修了。可左枫寒知道,这只不过是帝国内部互相争斗的各个势力在向左家施加压力。亚*的萨满比传说中的更可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撑多久。
方阵毫无阻碍地前进到了距城墙五十丈的地方,城头的战士们终于可以看清他们的装束了。每个方阵中,三百名战士高高斜举手中的皮盾抵挡来自前方的攻击。而在方阵中央的一百名兽人,体格无疑更为粗壮。普通的兽人就已经有一个半人族战士高大,这些家伙足足比旁边的同类高上一个脑袋。他们身上,背的是一种特制的铁质巨矛,粗如人臂,长约两丈,巨椽般横在兽人肩膀上,锋利的尖端闪耀着寒芒。无疑,这是一件可怕的兵器。
想用来射杀城墙上的人族士兵吗?不可能。铁矛射得再快,经过长期训练的人族士兵也可以灵巧地闪避开去。
想用来做近距离格斗吗?笑话。挥舞不开的武器只会是自己的累赘。
“难道……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左枫寒脑海中,意识立刻飞回了多年前他曾经读到的那本兽人战争史中――
“这是一个崇尚力量与野蛮的种族,任何凝聚智慧的东西都会受到严重的排斥。兽人的军队中永远不会出现骑兵,也不会出现任何结构精巧的攻城机器。他们相信,拥有绝对强横的肉体的亚*,能够碾碎一切阻挡他们的障碍。没有骑兵,他们用重装步兵同其他种族抗衡;没有攻城机器,他们用野蛮的散矛阵攀爬城墙……”
――难道这就是亚*的散矛阵?
不错!
左枫寒驻守莫伦的十年,可以算是比较安定的十年。虽然偶尔也有小股的边境冲突,可到底没发生什么像样的战争。因此他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兽人的战争,更没有见过几乎没有任何攻城设备的兽人如何攻破敌人坚固的城墙,所有关于敌人的资料都来自于帝国和左家的书藏,他甚至还不知道这传说中的散矛阵是如何攻上敌人城墙的。
天旋地转……
他突然意识到了当初极力主张派他驻守莫伦的谷神日的用心,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会苦苦劝阻自己不要意气用事。他好后悔,后悔当初的卤莽和冲动――
“不行,你绝对不能去!”
“父亲,我已经张大了,而且我的能力也得到了各位将军和总长的肯定,您不能这样袒护自己的儿子!”
刚刚二十岁的左枫寒有生以来第一次顶撞自己的父亲。
就在此时,城下的兽人散阵开始起作用了。方阵中心的兽人取下肩头的铁矛,跨步,弯腰,动作整齐得仿佛一个人。两丈余长的铁矛从粗壮的臂膊中飞出,尖叫着扑向莫伦城的城墙――
砰!
第一根飞到的巨矛直插在了距离地面一丈的城墙上,那一掷的力量是何等的巨大,刺进城墙的部分几乎有矛身的一半长。紧接着一串砰砰砰的连响,以此矛为底线,向上每隔一丈左右便会有一支铁矛扎进城墙。顿时,莫伦城数十里长的城墙上长满了尖刺。一声兽角低鸣,攻到城墙前的兽人立刻抛掉手中的盾牌,以巨矛为阶梯迅速地攀爬上去。
雷石如雨,穿不过密集如林的铁矛阵。而除了兽人,谁能晃动扎进城墙一丈深的铁矛?
从天空中看去,密集的浓绿色仿佛死神散布的瘟疫,迅速地爬高,曼延,给人一种无法阻挡的恐惧感。
没有强弓的远程防御,莫伦的人族战士眼睁睁看着敌人一点点爬上城墙,一股死亡的恐惧袭上每个人的心头……
“原来左苍穹的儿子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容克人这是怎么了?看来我的萨满军团白来了!”兽人大军中,伟大的灵魂祭祀在冷笑。
“他们在笑吗?”左枫寒强压住心中的紧张,“让野兽们看看人类的实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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