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唐吉从麦迪逊花园球馆出来，象两只斗败的公鸡，失落而愤怒。我们找了一家酒巴，灌了两瓶烈酒，才勉强将心中的不快稍稍灌醉。我埋怨唐吉不应该拿那两张门票给我，让我徒增了更多的烦恼。

我们从酒巴出来，将是十二点了。酒巴前的街边上，人行少了许多，却冒出来了不少的“站街女郎”。

我二人借着酒意，大胆地哼起了“龙的传人”，这歌能消灭一点对比赛结果的不甘。过路的行人远远地躲着我们，似乎看到了两个疯子，连那些浓妆艳抹、没有衣服穿的“站街女郎”都不愿过来搭讪。

我们朝街的拐角飘忽着走去，那里有的士等着我们。我突然看到一边靠墙壁的黑暗里盘腿坐着一个人，埋着蓬头看不清面目，面前摆放着一张白色的报纸，报纸上倒放着一个帽子。我很奇怪，美国的乞丐怎么也和我们中国的差不多？

我怜惜心起，摸了摸口袋，只有十块钱，我又掏出唐吉的钱包，掏了一张百元大钞。“喂喂，大哥你干什么？我的钱……”唐吉连忙想抢过去，我喷了他一脸酒气，甩开他，将钱扔进报纸上的帽子里。

那个乞丐看了一眼帽子，连连作鞠道谢：“三口（thank），三口……”却连头也不抬看我们。

我暗自嘲笑这家伙的英语口音比我还难听，走了没几步，突然感觉这个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我转身回去，蹲到乞丐面前，低头看他的脸。

乞丐吃了一惊，抬脸望我。

“张春林！”我们两个人同时怔住了。

怔了有一分钟，张春林突然扑到我身上，痛哭了起来……

我带着满腹的疑问将张春林带到了“一球馆”，当安顿好了他的吃住之后，就询问起他的遭遇。

“张春林，你去了哪里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你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看张春林的样子，像是从下水道里钻出来的，与以前那个梳着小油头，一身老板气派的张春林真的是天壤之别。

张春林长长一叹，此时看他似乎老了许多，“哎，别提了兄弟，那天与你失散后，我就一直在车站里找了三天三夜，后来实在找不到你了，我就去找我那个朋友去了。哎，我以为来到美国，遍地都是黄金，想要展开手脚大干一场，我那个朋友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让我发财，我把我所有的钱都投给了他。可是我做梦都想不到他说的发财之路竟然是……竟然是搞毒品。没几天他事发，被关进局子里了，我还被审查了几天，出来后，就……就这个样子了。”说完又恨恨地骂了一声“狗日的”。

我想嘲笑他这个人精竟然也会被蛇咬，但看他的落魄，不忍心再奚落了。又问道：“那你今后怎么打算？”

张春林怅然一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讨点路费回家呗。”

我心中想也是，他都身无分文了，还能在美国这里干什么，这里本来不是他的地盘，他玩不转。

我向唐老板寻求帮助，借我一点钱好让张春林回家。唐老板很爽快地答应了，但唐吉却不干，他说“凭什么借钱给一个毒犯”，就和唐老板争执了起来，让我和张春林心里很不是滋味。

借钱一事搁浅，我们一夜无话。

我二天一早，我正在打扫餐厅，张春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默默看了我很久。

我看他的神色低落着，打趣道：“怎么啦？想来帮忙？”

张春林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才突然说道：“兄弟，你不想和我一样回家吗？”

我一愣，许久也说不出话来。回家？我做梦都想，可是，我双手空空我又怎能回去见我妈妈？

张春林见我无语，似乎猜透了我的心事，道：“兄弟，哎，当初带你来，本想一起干一翻事业，可是，现在连我自已都变穷光蛋了，当哥的也没有能力带你干什么事业了。现在看到你在这里干得挺好，我也就放心了。”长长叹了一口气，又道：“我这个跑江湖的，也许美国根本不是我这种人混的地方，还是家乡好一点，至少我不会去讨饭了。”

我觉得心中酸酸的，道：“你都成穷光蛋了，你回去还能干什么？”

张春林释然一笑，道：“再骗几个像你一样的球仔，再跑江湖卖球呗。”

我再也找不到什么好的话来安慰他，感到深深的歉意，道：“那……我欠你的钱，我一定想办法还给你的。”

“嘿，那点钱算什么，我回去不用半年又能赚回来了。”张春林显得毫无所谓，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母亲好了没有？”

我叹气道：“还没有，还要进行第二期手术，还要很多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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