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暗暗咒骂那不顾廉耻的男子,慌张跑回兰若堂。少了那根棠梨钗子,发髻上仅插着四五根铜制纤细发钗,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摇摇欲坠,此时定然狼狈极了,最后只好提起裙裾毫无仪态地在玲珑廊上奔跑。宫女们惊讶地闪躲着,我惶然不顾。
千绫居内碧茹恰在收拾书册,亦是讶然地望着我。水青色衣衫上沾着斑驳血迹,如红梅点点零落,衬得面色更加苍白,而那衫子沾着汗水紧紧贴在身上,划出优美的背脊弧度。我吩咐她取来一套干净衣裳,她收住好奇的目光替我换下外衫。
待到发热的身体触到凉滑的丝绸中衣时,我才收敛心神,碧茹见我眼中平静无澜,才小心地问了几句。我疲倦地拢了拢衣袖,道:“路上不慎跌了一跤,这衣裳长公主想必也不敢要回去,你拿去烧了。”纵然今晚碧茹的表现很是出色,我并不十分信她,可惜我的谎话编得也不圆润,碧茹眼中隐隐一闪,不复多言,悄悄地收起地上的衣裳。
情急之下我刺伤那人,且还留下棠梨钗为证据,但料想他躲在宜秋苑内做的勾当并不光彩,应当会息事宁人。
夜晚睡得并不安稳,脑中挥散不去的是荷梗翠色汁液蜿蜒在宁姐姐手臂上的那道狰狞痕迹,我与她,躲不了一世。
我匆忙往脸上抹了点凝露霜,碧茹帮我换了支玛瑙珠钗。而饮绿则笑嘻嘻地举着鸳鸯卧莲铜镜替我照着。从镜中瞥见饮绿的笑,才忆起采蓝前日与我说的话。遂吩咐饮绿今日去备些枸杞、菊花、金银花,待我回来加些冰糖一起煮了,饮绿扁着嘴勉强答应下来。
我叹息地戴上碧茹递来的珍珠项链。先头瞧饮绿天真率性才纵着她放肆些,可这丫头真是太懒惰,离了浣衣局好像不用做事一般,整日在旁的宫室内窜来窜去,连一贯低头做事的采蓝都按耐不住几次隐晦地提及让我好好约束饮绿,不知天高地厚并非好事。
我带着碧茹去了希乐堂,行至玉宜轩门前,大半月不见,火红榴花已然掉落大半,赤色花瓣零落在青石板上,寂寞哀伤。
掀起湘妃竹帘子,转入内室,沐恰在服药,她见我先是一怔,而后才勉力对我挤出疲倦的笑。
因着昨夜的梦,我先前忐忑地以为她会与我生分,然她见我来了,只热络地牵我坐下,她手指微凉,面容苍白,双颊泛红,她或许是昨夜着了风寒。
我问过病情,她言语间并无丝毫厌嫌,只是因病神色倦怠。我才稍稍放心,原是自己多虑。我放下忧虑,在玉宜轩内,我也稍稍放肆起来,沁雪从旁端来给沐和药的杏子蜜饯,我抢先拈上一颗放入嘴中,沐安对此显然不以为意。
“你知今日来替我瞧病的是谁吗?”沐安浅笑道,“我看他年轻,一问才知竟是鼎鼎有名的沈未病,十五岁入得太医院,真是不简单了。”
再次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替我挽发的温柔眼波,杏子脯的核子都险些被我吞下去,我终于艰涩地吐出果核,双眸凝住那残留半碗药液的药盏,道:“右院判沈嘉的独子,怎可输与旁人呢?”杏子脯甜味过后,淡淡的苦涩无法抑制地蔓延开,一如此刻心中暗怀的隐秘。他当初拒绝我,只怕一半也是为了他的身份吧,沈嘉的儿子,怎能娶个平庸宫女呢?好歹积累几代的家族声望,也该娶位门当户对的小姐。
很久,不曾想过他了,或者是根本就已经封住了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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