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案上抄写《心经》抵挡困意，又指望《心经》能替我赶走心魔，然而我又错了，困倦来袭，不禁伏倒在桌案上。

一如既往，梦中从来都是江南常见的黏腻雨天，细密如针，仿佛可刺入骨髓的小雨飘洒而下，我在兰若堂的庭院中淋雨。

湖边有一窈窕女子背对我坐在花岗岩石上，撑着一柄浅黄油纸伞，又是她，颜蘅。

她站起来，回首对我微笑，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在那绝世笑颜之前，绝美的月华都要惭愧地隐去，我无法控制地走到她身边，她怀中抱着个恬然入睡的婴孩，她对我笑道：“你看这孩子多乖。”

颜蘅微笑着将孩子送入我的怀中，我轻柔地环住婴儿，那婴儿眉头微微皱起，像极了陛下浅睡时的模样。

瞬间，那婴儿变成了一堆白骨，我惊惶地松开手，襁褓落下，我下意识地伸手，已经来不及了，那堆白骨掉入湖中，渐渐沉没。

“你凭什么杀了我的孩子！”颜蘅安详的面孔变得狰狞，她拔下翠羽流苏发簪，朝我扑过来，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猛地用翠羽簪子朝我腹中用力戳去，“你不会有孩子，不能有孩子。”颜蘅的皮肤缓缓碎裂，洒落成碎片，她露出了本来的骷髅面目。

颜蘅将簪子贴近我的脖间，就要割裂我的咽喉，忽然一双手将我拉出梦境。缓缓睁开眼，对上陛下幽深的双眼，我居然真的站在湖边，陛下牢牢握住我抵住脖间的发簪，手被发簪锋利的簪身刺穿，殷红的血液一点一滴滑下，落在我的翠蓝色缕金上裳之上。

梦中的翠羽簪子好像戳入了我的身体，我感觉腹内的生命不断坠落，从我的身体残酷地剥落，细微的挪动，甚至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我含泪绝望地轻笑道：“孩子，没了。”

陛下将我打横抱起，但那滔天的痛楚令我再次陷入了昏迷。

漫漫无边的冬季，年关给兰若堂没有带来一丝喜庆之意，宫女小心侍奉，神情肃然，寂静如密室的气氛，更加深了我内心的痛楚。

记得沈未病那日惋惜的话，是个成形的男胎。

记得陛下每日都会跟我说的话，很快会有再孩子的。

记得碧茹训斥嬉笑宫女的话，主子才没了孩子，一个个高兴个什么劲儿，瞧瞧你们那幅忘恩负义的样子。

所有的人都在替我悲伤，只有我静默地躺在床上整整十天，一言不发。木然如傀儡人偶，拒绝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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