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笑道:“柳道彦那支华笔太显眼,五弟大概也认出来了。”
陛下当然欣赏景王此举。表面看来景王在与柳氏示好,实际却是要柳氏坐实舞弊的名声。柳氏为世家,权力膨胀饱受诟病,柳道彦纵然有华笔之名,但果真博得状元之位,世人亦宁可信是柳道彦与其父舞弊,而非真才实学。
景王用意复杂,归根结底在打压世家,维护皇室权威。而陛下虽然防着景王,但猜忌仅停留在不予兵权的粗浅层面,并不阻拦他参加核心政事。平定钱氏之乱,景王有功,而今逐步打压柳氏,陛下不便出面,又须得借用景王,某种程度上,陛下还是非常依赖信任景王。
我见他额头出了细密的汗,踮起脚尖,用浸过玫瑰水的湿巾替他擦汗,道:“其实当初柳仆射就该避嫌,不允柳公子参加会试。”
他抓住我的手,莞尔道:“固然有违柳氏历来做法,但柳弥逊希望儿子早入仕途,省得蹉跎三年时光。”不通过科举进入仕途,难以担当要职,就算日后官位再高,也会被人诟病为流外官员,戏称“不入流”。
我嗔怪地瞪着他,飞了眼殿前跪着的宫女,示意他收敛,他却直到碧茹端来清水,才松手,我绞了绞湿巾,待碧茹退下,问道:“那三甲又是怎么定下来的?”
“最后看来看去还是选中了江蓠那份答卷,列为状元,二人才无争议。上林书院已占去状元之位,遂列柳道彦为榜眼,你哥哥苏晴川为探花。”
猜不到江蓠的状元乃是三方妥协的产物,父亲的预言居然也有偏差,在学业上从不被父亲给予太多关照的哥哥,却差点独占鳌头,我不禁扑哧一笑。
“你觉得哪里好笑?”陛下递给我一个不忿的眼神。
我勉力屏住笑声,道:“家父当初欣赏他的才学,料他大有前途,还亲自替他改名,殊不知当初的话是这样被实现,阿柔才觉得好笑,韶郎不要误会了。”
“他原来的名字是什么?”
提起这茬又是令一件玩笑,我拾起一片藏在树杈中的焦黄梨花瓣,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江梨。”
“梨花的梨?”
我揉了揉花瓣,道:“江蓠家中窘迫,双亲俱是目不识丁的农人,却有七个孩子要养,他夹在中间,出生又逢梨花开的时节,就随便替他娶了这个名字。”
他脸上的不可思议化为浅浅笑意,却不能当着我的面取笑他自己钦点的状元,遂不住咳嗽起来,我抚了抚他的背脊,无奈道:“父亲当初看了他的名字,也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后来取《离骚》中“扈江离与辟芷兮”这句,替他改了谐音的名字。”
他止住咳嗽,道:“江蓠家中穷困,怎么读得起书,我听说上林书院门槛很高,苏夫子当初怎么收下他的。”
“江蓠自小跟随村子附近道观里的道士学会识文断字,读书刻苦非常,他在书院门口空等了三天,定要见上家父一面,父亲可说一半是为他的诚心所动,”摇晃不止的长流苏珠钗戴着碍手碍脚,我取下示意他帮我拿着,道,“他交不起学费,遂允他在书院求学半工半读。”
陛下取了珠钗,却徐缓地将流苏钗抵着划过我的面颊,笑道:“你倒是知道的清楚,你二人过去就是熟识吗?”
“算得上熟人了,”我不解他的问话,诚恳道,“父亲欣赏江蓠的刻苦,知他生活拮据,常邀他来家中吃饭。”
“原来还曾同桌执著,”他摆弄手里的珠钗,戏谑道,“落魄书生,先生小女,芳心暗许,才子佳人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
他是在介意吃味?我不免好笑道:“难道韶郎因此后悔将状元的位置给他了。”
“非也非也,”他取了戏文里的口吻,道,“苏夫子既有意将你二人配成一对,小生横刀,甚为惭愧,状元之位可做补偿。”
我假装不懂,继续只当做话本故事,游戏道:“假如那小姐真心欢喜书生呢?”
他横我一眼,道:“你敢?”
阅读深宫朱颜镜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