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说话异常艰辛,仿佛用刀子在她心中镌刻出这些词句。我抿唇不忍劝说,侧首默默望着拜会过陛下,才离开贞观殿行走在宫道上的哥哥,他一无所知,一脸掩不住的春风得意,他不知宁姐姐已为人妇,她注定是哥哥永不可及的女子。那是被命运捉弄的姻缘,我欲要流泪。
寿宁扭身不理,却被身边欲要一探究竟的宫女们推搡,忽然寿宁凭栏的身子一浮,宫女内侍四下暗自惊呼,阿洛眼疾手快抓住了公主,但寿宁的檀木纨扇却等不及她反应,飞出手去,悄然落在贞观殿前的宫道之上。
哥哥恰行至五步之外,他脚步暂止,知是女眷物件,俯身捡了扇子交与赶来拾扇的内侍,内侍一拜为谢。哥哥抬首朝空江楼的方向望了眼,层层香云纱被风撩起,寿宁仍靠在凭栏上,二人瞬间凝眸。四下的风很轻,空旷而安静。恰如戏中佳人王孙初见,犹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始出来,人生千百次擦肩才得到的一回机缘,有人求了一生,也等不及的机缘。
哥哥浅笑离去,寿宁这才回过神,自觉受了轻薄,用力扯下飘摇不定的香云纱。
空江楼上,明贞夫人和吴王妃安抚着惊魂未定的寿宁,而太妃则逐一教训拥在公主边的宫女们,险些将公主置于险境,决意大肆惩治一番,宫女们跪着求饶,无人敢劝。
“太妃先消消气,”闵修仪捧了一碟松仁、核桃制成的百果糕,小心掰开拿到太妃身旁,道,“宫女们难得放纵一次,好歹最后有惊无险,祸兮福兮,子心更觉得这是上天赐给长公主的一扇之缘。”
闵修仪此话巧妙,拿捏准太妃不厌弃苏晴川,开了无伤大雅的玩笑,软语救下七个宫女。吴王妃顺着闵修仪的话,跟着讨好,压下太妃怒气,太妃果然不再发怒,温然笑了,只扣了公主身边宫女们两个月例银,以示薄惩。
内侍用银盘呈上寿宁丢下的那柄扇子,寿宁正为了尴尬地被人瞧去容貌而恼恨,一把夺过那扇子,道:“哪有什么缘分,婶婶不要瞎猜。”她先前惊吓后苍白的脸庞,浮出丰润血色,掩扇羞涩,不论好坏,哥哥至少在她心中留下了虚浮的影子。
而在沐安心中,那越是要挽留的影子,越是被岁月缓缓腐蚀,逐渐模糊,终究错过了一次遥望的机会。她的心并不如她所言那样洒脱,否则就不会那样怕见到。
落扇一事令宫女们稍稍收敛,二甲进士觐见时,俱是不敢继续造次,规矩站在主子身边。沐安心境难平,一粒粒抚着手上那串佛珠,或是希冀快些熬过这些时光。终于安安稳稳待到觐见结束,妃嫔各自回宫。太妃领着吴王妃、寿宁、明贞夫人率先下楼离去,之后妃嫔依次起身,照着先后缓缓下楼。
依旧是我与乔希扶着沐安,宁姐姐心绪不宁,屡次差点踏空,行步愈加徐缓,紧随其后的秦氏有意低声抱怨,道:“不就是怀孕嘛,还真把自己当仙女了。”
秦氏与宁姐姐先前一段日子平分秋色,如今沐安身子重,无法侍寝,秦氏趁机撒娇卖痴,自以为得了盛宠,洋洋得意起来。秦氏刻意拿话刺激沐安,果然沐安险些踏错。
沐安听得清楚,她不计较,秦氏却愈加言语放肆,陆昭容与熹嫔说话,权当作听不见。我搀着沐安踏下最后一个台阶,终于忍不住,转而对秦美人道:“容嫔脾气好,不与你计较,但秦美人可知,人前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
“那也要看是对谁,”秦氏怀中抱着熹嫔的那只绿瞳白猫,猫儿懒懒睁开妖冶的眸子,秦氏抚着猫毛,斜了沐安一眼,道,“有的人就是不识相。”
三三两两散去的妃嫔停下脚步,看这儿的热闹,沐安扯着我的袖子,示意我算了,不要计较。我顾着沐安,又念及陛下诚心就拿这样庸俗的女人来气我,未免太贬低我了,冷冷道:“秦美人将来或也有做母亲的时候,自然明白为母不易,说话不要这么刻毒。”
熹嫔才下楼,发觉此处气氛冰冷,劝了秦氏,同时熹嫔要抱回那只猫,而秦氏甩开熹嫔,显然熹嫔并不入她的眼,蛮横回敬道:“孩子有无都是天意,该有的会有,不该有的,怀上了也保不住。”
秦氏暗指我活该小产,故意触及我的痛处,不待我发话,碧茹就上前甩了秦氏一巴掌,秦氏抱着脸颊,不信自己被一个宫女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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