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可以离开这里,回到你们该存在的地方去。”将臣背转身,慢慢往古墓深处的囚室走去。
离开?怎么样才能离开?我从来都不知道爸爸妈妈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该从哪里来去。永恒国度是一个隔绝的国度,封闭着亘古不变的永恒。
只有在劫和明日两位长老,能够来去自如。他们,会让我选择吗?我是魔星,盘古的守墓者,我的未来,是没得选择的。
箭头和不破两位叔叔,却在此时眼神相交,然后不约而同的望向了我。他们眼神里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无泪曾经跟我说过的,“期待。”……
……
晚上,我在自己的居室给箭头叔叔疗伤。这才发现他伤得不轻,经脉开始断裂,体内的气息乱冲乱撞。看来要先把伤口冰封,免得处理的时候弄得经脉全面爆裂。
“龙神敕令,水神阴姬借法,冰封!”我将一张冰封符打进他的身体。
“喂,小鬼,你画的符居然也有人认识……画成这个样子,真丢巫婆玲的脸。要是她在这里,一定罚你练到天亮!”他伤得一动不懂嘴还不老实。
我哭笑不得:“还说,现在我要罚你一动不动趴到天亮!还好我用不到三成功力,不然胆敢冲破天雷阵,别说现在像条伤残龙,到时候连一跟龙须都没有了。”
“小鬼,别以为箭头叔叔不了解你。你不会杀他。一看你出手的力度就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半途收手,到时候躺在这里的就是你。你这么做就是想断了完颜不破要你杀他的念头。对不对?”
“箭头叔叔……”我一时语塞。原来他一直都了解的。
“别这样看着我啊,你是女孩子,要是你躺在这儿了,岂不是要我帮你疗伤?我是男人无所谓,让你看看就当吃亏,不跟你计较。”他又一副欠揍的表情。我专心疗伤不理他。
忙到快天亮终于渡过危险,我解了冰封符让他自己休息。
箭头叔叔突然回过头问我,“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
“当然,不是你难道我?”
这时我猛然想起在劫长老里去前意味深长的那一句“他们已经没得选择,可是你还有。”我还有吗?我真的能够去看看爸爸妈妈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我也曾经问过自己,如果放弃做一个盘古族人的身份,放弃永恒的生命就能够换来离开永恒国度,我会不会这么做?可是一直都没有答案。我在这里生长,从来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族长说过,外面充满了欲望、杀戮、罪恶。就连创造人类的大地之母,都因为人类犯下的种种恶行而最终受到了盘古的惩罚。可是惩罚归惩罚,人类已经无可改变。所以永恒国度是唯一的净土。
我承认我曾经对那个世界充满好奇,可是用永恒的生命和活在净土的机会去交换那个未知而蒙昧的世界,值得吗?况且,即使我想要交换,又可以吗?
“孩子,人生往往会有很多选择。到了今天,我知道你已经不得不面对那些我原本不像让你面对的东西。好好看看你爸爸妈妈留下来的话。还有一个人,你或许可以去问问他。”
“将臣?”
“对。只有他才有资格告诉你,人类的一切。”箭头叔叔点点头。
我又一次打开爸爸妈妈留下的项链。他们的那些话,我几乎都能够一字不差地背诵。他们第一次让我感觉到,有些东西比永生和宁静更加重要――无论在什么地方,无论世界是个什么样子,只要有那些东西在心里,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永恒国度。他们有爱情。那我呢?对我来说,有什么理由让我要离开,又有什么理由让我想留下?
天刚微亮,我去了从来没去过的古墓深处,将臣的囚室。他的囚室没有封印,更没有任何障碍。可以说,他虽是都能够逃走。可是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走出过囚室一步。除了昨天。
囚室甚至没有门。绕过石墙,就看到了被对我坐在屋子中央的将臣。
“你来找我,就是想问我,为什么要你们离开?”他低沉的声音穿过来,莫名其妙的,我在那一刻感觉到安全祥和。
我点点头。
他转过脸看着我,跟不破叔叔一样橙色的瞳孔闪着温和而深邃的光亮:“有没有试过,问问你自己的心,究竟是不是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恐惧?”
我突然呆住。无言以对。
“如果我说的就是你想的,不需要问为什么。每一个人,在大多数时候都看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只有当在即将失去,或者已经得到的时候才真正清醒过来。没有人能左右你的决定。在你问我之前,回去先问清楚自己。”他平淡的说。
“为什么自己会看不清楚自己?”
将臣笑了:“眼睛长在前面,所以不回头的话,就看不见身后。我们在这里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却没见过面,而你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背影,我自己却要回头看,不是吗?”
……
那天清晨,我去看不破叔叔。
他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放着那个奇奇怪怪的坛子。一股奇怪的香味浓浓的钻进我的鼻子。大概就是上次我们喝的酒。可是酒不是喝完了吗?
不破叔叔抬头看见我,笑了:“很奇怪是不是?酒喝完了,还会有香气留下来,你不揭开盖子的时候,它就封存在坛子里慢慢酝酿。一旦把盖子揭开,它扑面而来,挡都挡不住。明明已经空了,还有那么多香味留着不让我忘记它的味道……”他的声音很轻,手指随着抚摸过酒坛,远远望着一个似乎我看不到的地方。
这一次,我懂了。不知道他是在思念无泪,还是银瓶。思念是一种让人沉醉但痛苦的东西。仿佛还在身边,却明明已经离去。
“不破叔叔,你是不是常常都能看到,自己心里要的是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因为我看不到。”
他轻轻叹息,说:“当你没有失去或没有得到过的时候,当然看不到。八百多年前我曾经以为我要的就是战胜,不顾一切取得胜利。我愿意把性命陪进去为自己的国家死守一座城池,甚至不惜动用血神咒。直到遇到她的出现,我才明白,成败已经变得很渺小,因为那个人刻进了我心里。”
“是银瓶?”
“是。她曾经说过,被迫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箭头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杀银瓶。我的回答是,因为爱她,所以杀她。我不知道箭头当年是不是懂了,可是我想银瓶是懂的。”
我好像也有一点点懂了,就像爸爸说的,时间没有意义。如果爱人在身边,即使下一秒是世界末日都是幸福;如果失去了那个人,即使拥有永恒的生命,甚至拥有全世界,这个世界不过是个寂寞的牢笼。
那我,除了守墓,到底还为什么生存?还有什么,是我心里想要的?
“天涯,如果你看不清楚,我来告诉你。”不破叔叔握住我的手,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有件事的真相,我必须让你知道。或许你就不用再这么么迷惑。”
我抬头看着他。
“你听清楚,小玲和天佑没有死。所有的一切,只是和盘古的一场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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