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他感到害怕。他害怕那个人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那个人;但是,他对
她的爱和他的教士的本能使他获得了一种必不可少的精神力量。这种精神力量使他
抵挡住了那股难以摆脱的恐惧。
当她听见他从草地上走来的时候,她转过身来,而对着他,两手叠放在下摆前,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他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抱着膝头,那件皱皱巴巴的法衣只有
穿在这位大方从容的人身上,才能显得如此优雅。他断定,他用不着旁敲侧击兜圈
子,如果那样的话,她可能会回避问题的。
“怎么回事,梅吉?”
“什么事也没有,神父。”
“我不信。”
“求求你,神父,求求你!我不能告诉你!”
“哦,梅吉,你不老实!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天底下的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
这就是我为什么坐地这里的缘故。这就是我为什么当教士的缘故。我是上帝选派在
这个地方的代表,我代表他去倾听申述,我代表他去给予宽恕。小梅吉,在上帝的
天地里,他和我还没有发现我们心中有任何事情不可宽恕呢。我的宝贝儿,你必须
告诉我出了什么事,因为假使有什么人能够帮助你的话,那么就是我。只要我活着,
我就会竭尽全力帮助你,守卫着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作守护神,我可比
你头上的那个大理石块要强得多啊。”他吸了一口气,往后一靠。“梅吉,如果你
爱我的话,就告诉我!”
她一只手紧握着另一只手:“神父,我要死了,我得癌症了!”
他起先憋不住想纵声大笑,这简直是虎头蛇尾,一场可笑的虚惊;后来,他看
到她那发青的细嫩的皮肤,看到她那消瘦的小胳臂,又觉得很想痛哭一场,为事情
的不公平而痛哭一场。不,梅吉不会毫无理由胡思乱想的,其中必有道理。
“你怎么知道的,宝贝儿?”
为了说明这件事,她费了半天时间。在她讲的时候,他不得不低下头凑到她的
唇边,不知不觉地做出了一种拙劣的听取忏海的姿势:一只手挡着自己的眼睛不去
看她的脸,伸出他的耳朵去听不光彩的事。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六个月了,神父。我的肚子疼极了,可是和动肝火的疼
不一样,而且——哦,神父!——从我的下边还流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呢!”
他的头一扬,这忏悔里根本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低头望着她那含羞低下
的头,心中象打翻了五味瓶,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感到一种既荒谬又宽慰,一种恨
不得把菲杀死才解恨的愤怒。这样一个孩子居然能不动声色地把这样的大事压在心
(bsp;里,使他既感到钦佩,又感到全身的不自在。
他和她一样,都是时代的俘虏。从达布林到基兰博,在他所知道的每个城镇,
那些轻贱的姑娘们要是真碰上哪怕是一件能引起他对她们兴趣的小事,都会故意跑
来哭着忏悔一边的。她们谪谪咕咕地抱怨男人不放过任何玷污女人的空子,抱怨其
他姑娘所搞的一些不正当的把戏。有一两个想象力丰富的姑娘居然对这位教士讲起
了性关系的细节。除了感到厌恶和轻蔑之外,他能不动声色地听着。因为他受过神
学院的严格教育,这套特殊把戏,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是,那些姑娘们决不会讲
述那些会使她们降低身份的秘事。
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神父竭力想阻止一股热潮在自己的皮肤下弥散开去,
但是他办不到;他坐在那里,用手挡着的脸扭到一边去了,心里为他头一次脸红而
感到羞愧。
但是,这样帮不了他的梅吉。当他确信他脸上的红潮已经褪下去之后,便站起
身,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那个大理石座上,使他们面对着面。
“梅吉,看着我。不,看着我!”
她抬起眼睛,看到他正在微笑着。她心里马上就有底了:要是她快要死了的话,
他是不会这样笑的。她知道自己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是从来不隐瞒这一点的。
“梅吉,你不会死。你没有得癌症。我没有责任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不过,
我想我最好还是告诉你。你妈妈几年前就应该告诉你,让你有所准备的。可是我不
明白她为什么没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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