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桥那边,并不是一片乐土田园。桥那边,更是满地陷阱,荆棘丛生,一不留神,你会全他好玩儿完。
我写了过桥的艰难,但大量的篇幅还是写桥那边所发生的事儿。因为很多人并不知道,过了桥后还会出现什么,桥那边为什么喜变成了哭,乐变成了哀,有变成了无,肉变成了血,生变成了死。
行啦,要是挨骂,就等着挨骂吧,反正问问自己,没什么亏心的就是了。毕竟,我写的是一个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一家新移民的真实故事;毕竟,我写的是真实的美国。
我想,这本书要是真的出版了,自己也算作了一件有意义的事儿,它对一些没出过国,和想出国的人,或已经出国的人,会有一些帮助,会对美国有一个真实的了解和认识。
曹桂林1991年1月于纽约
1
二月初的北京,天儿真冷。
天色还没有大亮,蓝灰蓝灰的晨空里,呼啸着西北风。
历来勤勉的北京人此时已经吃完了早饭,出了各自的家门去上班。
他们穿着厚厚的军大衣,或者蓝色的棉猴,或者式样说得上新式的风雪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顶着寒风,走得匆匆忙忙。
(bsp;自行车和行人汇在了一起,车铃声和脚步声汇在了一起,成了一股喧闹的河流。这河流平稳,却又漾着不小的响动朝前方流淌了去。它的骚动与嘈杂,象是在告诉人们,北京这座古老的城市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在自行车的河流中,有一对青年男女并不引人注目。
男的叫王起明,35岁,北京一家交响乐团的大提琴演奏家;女的叫郭燕,是他的同行,也是他的妻子。
他们的穿着并不与众不同,他们骑的自行车更和众人的别无二致;淹没在这自行车的车流中,旁观者很难把他们从中择出来。
但是,如果细心地观察就会发现,他们骑车的速度比旁人稍微快一点,显然他们比别人蹬得卖劲。而且,骑在途中,他们还偶尔交换下下只有他俩之间才能读懂的颇带神秘的微笑。
其实,他们与众人最大的区别并不在外表,而在他们的内心。在这条大街上,多数人是去上班或者上学,走的是一条每天都走的平平常常的路;而王起明和郭燕走的却是一条他们平明没有走过的路,他们内心里觉得,路的尽头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神秘的国度。
王起明单手扶把,另一只手推着郭燕的后背,助她一臂之力。
“你这么推着我,不累吗?”郭燕问丈夫。
王起明一笑:“不累。哥儿们能这么着一直给你推到美国去!”
郭燕眉宇间掠过一丝担忧。她说:“也不知道办得成办不成……”
王起明胸有成竹地说:“办得成,准办得成。我有预感。”
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虽然是清晨,美国驻华使馆门前早已排起了长长队伍。
看见这么多人,王起明心里间有点泄气。
“你瞧瞧你瞧瞧,让你快点骑不是,这晚了吧?”他一边找地方放自行车一边埋怨郭燕。
“知道晚,”郭燕反唇相讥,“你倒是早起呀。”
“我早起也没用,”王起明锁上车,拉着郭燕去找队尾,“你不得伺候咱们宁宁吃了早饭去上学!”
一提起女儿,郭燕又添了件心烦事:“要不咱甭办了,真放女儿一人在家,行嘛?”
王起明站在了队尾,听见了妻的话,觉得十分好笑:“甭办了?都办到这份儿上了又甭办了?亏你说得出!宁宁?你得这么想,就是为了宁宁,咱们才死活得办成呢!”
“办什么的?”一个干瘦的小青年从队首那边蹓达过来,毫不见外地接过了王起明的话茬。
王起明不大喜欢眼前这位面菜色的小痞子,拉长了声音回答:“办美国啊!”
“我还不知道是办美国,真的,”那瘦子一脸鄙夷的神色,“要办黑龙江兵团也不在这儿排队呀!”
“那你问什么呀?”
“我是问你,是办探亲,还是办自费留学?”
“探亲。”
“探谁?”
“阿姨。”
瘦子一指王起明夫妇:“小两口一块?”
王起明点点头。
瘦子又问:“非一块去不可?”
王起明反问:“怎么了?办起来困难点,是不是?”
“困难?岂止困难呀!”瘦子的话斩钉截铁,“根本没门!”
一听这话,王起明心里一阵发紧。他觉出郭燕的手本来是扶着他的胳膊,一听那话,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捏了他一把,生疼。
“怎么就没门儿了呢?”王起明不甘心的问。
看来,瘦子对自己的话产生如此强烈的效果极为满意。他立刻露出了一副签证专家的面孔,其权威性不容置疑。
“跟您这么说得了,”他摆出一副细细道来的架式,“我爸我妈两口子,去探我大爷;俩人加起一百一二十岁了,美国人愣告诉说有移民倾向,办三回了,愣没办下来。您呢,我看,没什么戏,趁早回家,干点什么不好哇。”
王起明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堵,真堵心啊!
“甭听他的,”郭燕低声对王起明说,“他懂什么呀,他又不是美国大使。来都来啦,怎么也得试试呀!”
“那倒是!”那瘦子听见了郭燕的话尾,“既然到了这个地界,排上了这个队,好歹的也得试巴试巴。昨儿有个小妞妞怎么就签了呢,那是运气吧?不是!人家盘儿亮,条儿顺。老美看着这妞顺眼不是!签证这玩艺没谱,谁也说不好哪块云彩下雨!”
这时候,一辆飘着美国国旗的凯迪拉克轿车向使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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