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了,但是十几年的夫妻关系,加上我们还有个儿子,我怎么会扔下你姐姐不管?我大致替你算了算,你们已经两个月没发工人工资了,这一笔还不算大;但是你们最近发出去的货都收不回款,时间拖长了可能变成呆坏帐,厂子现在已经没钱买原材料了,生产转不起来,人家下家见你没用了,你想讨钱就更不容易,别到时候搞得帐面上什么事都没有,实际已经资不抵债才好。”这话说到小潘的痛处,这一阵还真是这样,出去的钱特别多,离开的工人有的天天到他们办公室来闹,要他们拿出工资拿出补偿费的,还有跟到他们住的地方去的,他姐姐潘迎春吓得要死,每天要在家吐纳若干下才敢去上班,全没原来做太太时候的威风,姐弟两人说起来的时候都后悔当初不该自视过高,不要尚昆分期付的现金,而非要那个厂子不可。讨钱时候也是碰到尚昆说的那个尴尬,人家压根没正眼重视他们。于凤眠曾说这是尚昆的圈子,他想叫他们厂子生就生,叫他们厂子死就死,只要他与下家打好招呼就是,为此姐弟俩咬牙切齿狠骂尚昆一夜多。但小潘现在听听尚昆说的话也有道理,而看他的态度也很上路,一时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坚持原来的恨之入骨的心理了。尚昆见他这是那是几句;心里有数;道:“我担心你们以后的生计,你姐姐不懂赚钱,我儿子往后又最是要用钞票的时候,不留点积蓄不是回事儿,我看干脆这样吧,干脆我出钱买下这个厂子,你姐姐拿着这笔钱存在银行里,只要不上人家的骗局,不炒股票不做期货,安安稳稳过日子,她又是有房有车的,几辈子也花不完这些钱。你看如何?总比现在被人追着逼债强吧?而且有现金傍身,她要怎么威风就怎么威风,比以前还要从我这儿拿钱都强。而且这么大个厂子,接手的人不会多,也就我是因为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割舍不下,才会急着要买的。你如果想着好,我们这就谈谈价格,你把具体数字告诉你姐姐,看看她的意思。”小潘觉得这些话都说到点子上了,从他话里看,还真是那么回事,真是事事替他姐姐在考虑,而这也正是他们姐弟两个这几天最向往的。也确实,这么大一摊,放眼全市,没几个人接得了手,而且即使接得下那么大个盘子,但是考虑到不是同一行的,接下后怎么启动也有难度。这些以前小潘是想不到的,最近帮他姐姐潘迎春管过那个厂子了才有深刻体会。他迟疑了一下,心想,不管姐姐同不同意,听听尚昆的价钱也可以,起码就是不卖给尚昆吧,以后卖给别人时他心中也有个底。于是道:“你看可以买到多少呢?告诉我,我可以说给姐姐去。”尚昆知道小潘起码是心动了,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这两个过惯舒服日子的想来一定有了动摇,看来是猜对了的。笑道:“我大约核算了一下,这块地因为是我最早创业时候置的,不大,才四十几亩,不过因为附近都已经开发起来,地价翻很多,我与朋友商量一下,估计在四五千万左右。就定它是四千五百万吧。那些设备厂房的虽然还在做,但是都是折旧得差不多的,除了我敝帚自珍,其他人估计不会要,我就算它个两百万。加起来是四千七百万。不过有句话要说前头,我交给你们这个厂的时候是赢利的,现在你们亏本的那些债务什么的,还有工人的工资啊遣散费啊得由你们自己去还,你们拿到我的钱后应该够付了。应收款打个八折我接收,换别人可能不敢接手,不是行里的,讨起来摸不到门道。付款方式是现金付款,头款一千万,三个月内付清。我想是没人会出比我的更好的价钱了。你回家与你姐姐商量,好好考虑考虑我的意见。”送走前小舅子小潘;意味着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面的事不是他动用关系人力可以解决得了的;只有凭自己以往对潘迎春的了解作个猜测了,猜测之余他还是得等着,等着事情的结果。真是天数,同样是女人,林唯平做事情滴水不漏,为人也机变圆通,而潘迎春居然有本事把好好的一个厂子搞得一团乱麻,即使她不进去管理都不会出现这么糟糕的局面,以后收复江山看来得费番工夫了。他看得出,现在凯旋公司人员分成三派,一派是筹建办的###,这帮人先占山头为王,谋了不少权高位重的位置,一方是从林唯平原来公司拉过来的人马,很有皇帝娘家人的得意,再有一方是从潘迎春那里逃过去的,目前势力最弱,但人数最多。而林唯平只是在其中和稀泥,只有等他们闹得厉害了才去调和一下关系。尚昆赞赏的就是这一点,做头的永远最怕下面的人团结一致,铁板一块,这样就很容易被架空。所以他管理下面人的时候也不忘偶尔挑拨几下,他们下面只要不斗得影响工作,都只对他有利,因为他们相斗的时候都期望寻求外来强有力的支持,最强有力的当然是上面做头的人,他们为了取得胜利只有舍得割地赔款,任做头的人合理范围内驱使。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四)(4)
想到林唯平,说起来也有好几天没联系了,忍不住拿出手机给她去个电话。“小林,不会是我投资款全部到位,流动资金也全给了你了,你就事过境迁不理我了吧?都有几周没见面啦?也不说来个电话。见见面总要的吧?我也不敢要你汇报了,就见个面吧,今天正好是周五。”林唯平在电话那一头笑道:“哪敢啊,我这不是每天出差吗?尚总你说的只给六百万,其他自己解决,我只有放下你这个被榨干的,抱其他丰足米袋的大腿了。我现在正在天津呢,与华北xx公司谈钱的事,晚上才能回来,八点多的飞机,周一早上再走。”“那么晚回来机场的出租车都打不大到,你还是在天津多呆几天算了,不用赶来赶去,这儿出什么问题有我呢,错不了。”可是林唯平道:“倒不是怕出问题,周六定好的iso9001质量认证公司内部预演,我怎么可以不在场?还要做一个动员报告呢。这事儿不能拖的,一定得在年内搞好,否则投标去的时候没有这一份证书,人家理都不会理我们的。”尚昆想了想,道:“也是,这事你不能不来。我就是有一件事不明白,你要钱到天津华北xx公司去干吗?”林唯平道:“这事我回来再说,明天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我详细解释给你听。”上个月试机成功,尚昆高兴,开了个小型庆功会,不过在场的也就他,老周和林唯平心里清楚尚昆在这其中的关系,而席间尚昆也就只是提了一提,说大家为小林的公司试机成功干杯云云,没多说,当然脸上还是看得出喜色的,害得老王误会,直问:“小林试机成功你这么开心做什么?是不是以后小林有时间出来玩了,你那么开心的?”尚昆当时只是嘻嘻哈哈地笑着连说“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却没说其他的,给别人看着一定非常暧昧,就连老周都在当时瞎起哄,硬灌了尚昆几杯酒,不知是尚昆因试机成功高兴还是怎么的,居然难得爽快地喝了下去,这就在无形中似乎更落实了老王的观点。林唯平看着很是不解,也有点懊恼尚昆的态度,回家一想,觉得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尚昆其实有其他女友,但不欲人知,所以找个挡箭牌挡住别人的视线,也免得他前妻因此去骚扰那个女友,而她林唯平强悍有力,不幸正好被他选中,每周五的会面就变成一举两得,正好落了个口实。不过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或许尚昆日久生情,真的对她有了好感。不过这一种可能林唯平委实觉得离奇,一向知道男人喜欢的是小鸟依人温柔体贴的女人,象她这种精明强干型的女人,男人一般是不把她当女人对待的,当初也不知怎么的,宫超居然会看中了她。而尚昆又是刚刚离婚,刚刚摆脱据说脾气比较爆的妻子,不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就另外看上她这么个更厉害的角色吧?他不会不想到,如果娶她进门,万一要离婚,他可讨不了好去的。所以后面的日子里,林唯平暗自留心着保持着与尚昆略为疏远的关系,没什么事就不主动打电话给他,即使有点事,也只通过财务部老金转达,尽量不直接接触。尚昆不知感觉到了没有,但从他刚才的电话里,似乎看不出什么苗头。但这人城府太深,也说不准他心里有无其他想法。所以林唯平状若无意地透露一把自己的回来时间,如果真的是第二种情况,尚昆是不是应该体恤她天冷夜暗回家难以打的,而不顾十二月的猎猎寒风,亲自到机场接她?走着瞧吧。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五)(1)
小潘回到工厂;一见他姐就拉住进办公室;关上门说要与他姐说事儿;搞得潘迎春还以为是要到钱了。可是等小潘第一句话出口;就被潘迎春骂了回去。“什么,你还叫他姐夫?他是你哪门子姐夫?他说要买工厂,他会安什么好心?这回子他倒有钱了,离婚时候怎么就没现金了?这种人你会相信他?我就是要砸锅卖铁也决不卖给他。“小潘被姐姐一顿好骂,抓抓头皮讪讪的,但想到眼前的困境,还是冒死进谏:“姐,你也别发那么大火,人家说在商言商,你反正卖出去,卖个好价钱,卖给谁还不一样?老话说争气不争财,他出那价钱,你再给他讲讲价,一定要他出高价才卖给他,他又稀罕自己开出来的公司,非咬咬牙齿买下不可,这样一来不是可以让你斩他一刀了吗?他自己伸着脖子送上门来的,斩这种人不斩白不斩,斩了还可以出气,有什么不好?“潘迎春坐回大班椅上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才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到底是自己人,会为我着想。说吧,他怎么开价的。”小潘一听,忙把尚昆给他说的详详细细地转述,以往他一定是不会忘记添油加醋的,但今次事关几千万的钞票,他不敢乱来,难得的什么都没添删。潘迎春听到四千五百万的时候已经惊圆了嘴,再听他又加了两百万,更是喜出望外,而且还是现金,还会接手她的收不回来的应收款,即使是给打了个八折。她愣怔了半天才喃喃道:“我不信,这家伙没那么好心,一定是不止这个价,不行,我得去问问别人去。”小潘忙在旁边献上一策:“姐,我看这笔交易大头落在地价上,你干脆去问问做房地产的于凤眠去,她一定知道这个地段地皮的价钱。如果她说是那价,你再点头答应也不迟。”潘迎春眼珠一转,拍桌笑道:“弟啊,你这次立了大功,事成后姐姐一定重重有赏。嗯,我这就去问去,可是我自己人过去还是电话呢?还是电话吧。于凤眠这人脚色太好,当着她面说话我心虚得很。”说干就干,她拿起电话拨了个于凤眠的号码,听得那端于凤眠懒懒地应了声“喂”,忙不由自主地端起一脸讨好的笑,低声道:“阿凤啊,你忙不忙呢?看我又来打扰你来了,但是我不问你又能问谁呢?你可别不耐烦啊。“于凤眠非常不耐烦理她,但是考虑到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只得皱皱眉头,尽量和颜悦色地道:“什么话,我们亲戚,你碰到问题不来问我问谁去?不要见外了,什么事就说吧,我有办法我是一定帮你的。”她觊觎潘迎春的厂子那块地久矣,前面多少精力投了下去,怎么舍得放弃?再麻烦的人她都对付过,何况一个家庭妇女。潘迎春要是稍世故点,一定已经听出于凤眠口气中的冷意了,但是她做了十几年风光无比的尚太太,只有她对人予取予夺,看人脸色听人口气的功能早用进废退了。以前只看尚昆一人脸色,现在经过点事了,才又添了个于凤眠。“阿凤啊,你帮我看看,我这厂子的地皮大概值多少钱呢?”于凤眠一听就知道她支持不下去了,有了卖厂子的打算,心里窃喜,但口气中还是不盐不淡地,“你怎么打算卖厂了?也好,尚昆听见一定要吐血了。是不是有人找你谈过?谁鼻子那么尖闻出味道找你了?嗯,你说个大致数字给我,我帮你在业内打听打听,测测这个价位合不合理。”不用猜都知道是尚昆要问她买厂子,但是于凤眠不说出来,笨人也有几根筋,太急切了被她看出来,万一潘迎春哪根筋搭牢了,她只有吐血退场了。潘迎春见她说话客气,受了鼓励,忙道:“是啊是啊,你知道我这一点水平的,管着这么大摊子,又不好意思每天来麻烦你,都好几天睡不着觉了,今天有人要买这个厂,我想着也别强撑了,咬咬牙就卖了吧,再说人家报的价格听着也不错,但是我想我是外行,怎么都要问了你才好的。”说到这儿,她忽然灵机一动,暗中把价格往上浮了一浮,看看这个价格于凤眠会不会觉得合理,如果她点头,就可以与尚昆谈去了。“那边给我的价格是地价五千五百万,设备和厂房折价两百万,债务我来背,应收款打八折也卖给他,现金付款,头款一千万,三个月付清。”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五)(2)
一长串价目听完,于凤眠更是了然于胸,谁肯接手潘迎春的应收款呢?只有在场外做手脚的尚昆了,相信只要他一接手,这些笔款子很快就会讨回来。这个地块的价格于凤眠早翻来覆去算了个透,一听价格就觉得尚昆对前人还是不错的,这个价位给得算客气了,没怎么落井下石,这就奇怪了,难道他这回不做奸商了吗?简直有点不可思议,不过也难说,儿子在潘迎春手里养着,打鼠忌着玉瓶儿,何况这点钱他也出得起,总比把他所有资产折价除以二分给潘迎春合算多了。想了想道:“表姐啊,你与我说实话,是不是尚昆问你买这个厂子?我看除了他没人会接手你手里的应收款。因为这些本就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的业务员们做出来的手脚,谁知道里面有多少猫腻的,也就他接手才有把握收得回那些钱的。”潘迎春虽然动了卖厂子给尚昆的心思,但是还是不愿意提尚昆的名,见被于凤眠三言两语拆穿,知道不好再瞒,再瞒着就是不相信人家了,现在这个时候她怎么敢得罪于凤眠?便忙应道:“是啊是啊,是尚昆这个贼子。”于凤眠在电话那头冷冷一笑,道:“果然是他,不出我所料。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我就知道他未必甘心就这么失去了,一定会千方百计要拿回去的。我不敢断定他是不是在你厂子里做了手脚,但你维持得如此艰难,其中不会没有原因。好吧,我也不说废话了,你告诉我你的厂子有多少亩,我测算一下。”潘迎春那块地的面积她早了然于胸,平面图都已经到手了,而且已经不止一次拿出来比比画画在上面做了安排,但此时她却当不知,免得潘迎春起疑心。潘迎春被她一番话说得火起,是,于凤眠不说她也感觉得出来,一定是有人在做手脚,否则怎么会诸事不顺?人一般错了什么事,都喜欢找个借口给自己,要是那借口是人家说的,那就更是理所当然地接下来,顺便把实际情况忘到脑后,潘映春当然是其中之一。她恨声道:“我也知道是他捣鬼,但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也就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管理,只有听天由命了。但是我不卖给他又能卖给谁?谁接得下这么大个盘子?对了,这块地是四十亩。”于凤眠低低哼了声“你等我一会儿”,随手把桌上一份文件看好批示了,才抓起话筒道:“我刚才粗粗算了算,这个价钱嘛,差强人意,市面上也就这个价。”潘迎春听了亦喜亦怒,没想到这个破厂居然真这么值钱,把它卖了钱存银行,下辈子吃穿都不用愁。但是尚昆这个贼子,真是杀千刀的,自己偷偷加了一千万,于凤眠那里还说这是不上不下的市价,可见他是昧着良心地想欺压她。于凤眠在那一头见她没声音,便连连“喂”了几声,才把潘迎春叫回魂来。她咬牙切齿地道:“好的,谢谢你,阿凤,我一定会往死里抬价,不会便宜了这贼子。”于凤眠虽见效果达到,但于己无利,少不得继续趁热打铁,道:“不过有句话我知道不好听,但还是要说给你,你把公司卖给尚昆,但是你想过往后的日子没有?想过人家会怎么说你?你说人家看见你拚命打官司放手段赢来的一个好工厂,忽然又回到尚昆手了,知道的人会说没办法,潘大姐没本事,只有拱手卖回给尚昆,这已是不好听;不知道的就更难听了,呀,他们夫妻不是离婚了吗?难道潘大姐熬不住冷床,拱手送回厂子倒贴前夫,现在又暗渡陈仓了?早知如此,当初又离什么婚?真是贱上加贱。这一来,即使你得了大笔的钱,以后也没脸再混出来,谁见面不在背后指指戳戳?表姐,你就当我这话是闲话说过,别放心上去,也难说得很,有可能人家见你有钱,巴上来都来不及,你以后照样风光呢。”潘迎春一听,顿时气血攻心,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想想于凤眠话糙理不糙,句句都是理,自己一向都是心高气傲的,什么时候容别人说三道四了?要以后真象于凤眠所说,那还怎么做人,干脆一头撞钞票堆里自杀得了。小潘见她面色一会儿青煞,一会儿惨白,忙端过一杯温开水去,潘迎春接过,愣了一下,忽然抬臂连杯子带水砸向小潘,怒道:“你这笨蛋做的好事,我差点就中了尚昆贼子的圈套,我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你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小潘平白挨了一记砸,虽然在胸口,也不怎么痛,但浑身水淋淋的,非常显眼,想着一怒拔脚就走,但是这样子怎么出去?还不被下面的人笑死?只得忍了又忍,找毛巾拭干衣服,闷着声坐到不显眼处。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五)(3)
于凤眠在那一端听个分明,知道狡计得售,便柔声道:“哎呀,都是我不好,看你平白就发那么大的火。你也别气啦,干脆不卖给尚昆,再找个买家不就得了?也就是个时间问题嘛,别生气,天
食荤者(十五)(4)
潘迎春叹气道:“你能那么说,可见是向着我的,我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阿凤啊,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谢谢你才好,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于凤眠前脚才走,小潘送走人立刻小跑去姐姐办公室,惊讶地道:“姐,你足足加了她一千万呢,就算七折八扣,还是要多出五六百万呢,你怎么想到的?我真服了你了。”潘迎春站在窗口指指远去的车子道:“我这几日算是看出来了,赚大钱的没一个是吃素的。你说天下就那么些个钱,谁都攥得紧紧的不肯给人家,他们怎么能掏到那么多?无非是黑心嘛。你以为于凤眠就那么好心吗?前一阵我那么紧,她来过没有?我求她她都不来,只管拿好听白话搪塞我,今天你瞧,我都没叫她她就自动上门了。能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尚昆想买我的厂,她急了,说明她是一早就瞄准我这块地的。她说什么工业用地转民用地那么难,她做了那么多年,上上下下早跑得不能再熟,又有什么做不到的,不过是想压我的价罢了。我说呢我与她以前又没交情,我离婚她那么帮我,出着主意帮我挣到这个厂子,原来是早有打算的,看死了我管不下去一定会卖掉让她接手,我放下电话才想明白。呸,一个个都是黑心黑肺,别怪我也歹毒。”小潘听了硬是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大声道:“姐,看不出,你也不是吃素的。看你前面与于凤眠那么说,我都傻了。要是这次接手这个厂前咱们事先有个准备的话,给你几天时间问姐夫学,你一定不会象现在那么样的。你本来就是那块料,生生是让姐夫给埋没了。”潘迎春听了非常受用,再说大包袱甩出去了,人是无比轻松,笑道:“你这家伙,改不了嘴了,谁是你姐夫?叫他贼子。哼,等我拿到钱,带儿子和你一起移民去,叫他看不到儿子。对了,弟弟啊,我现在最想看看尚昆这贼子拿不到厂子的失望嘴脸,但是我又不想见他。你帮我去与他说,你就说我们把厂子卖了给于凤眠了,人家价格出得高,就对不起他了,叫他另谋好厂去。再把应收款的事情与他说说,叫他接了,告诉他我说的,他要不接,一放寒假我就带儿子出去旅游去,叫他节头节面的见不到他的宝贝儿子。你别的不用注意,这贼子一生气别的不会露出来,就耳朵会红一红,你一定要注意他的耳朵,一定给我记住。”小潘巴不得这一声,他也很想看平时高高在上的前姐夫失落的模样,爽快地应了声立即就走。潘迎春也不想多呆了,反正要卖出去了,就要被夷为平地的地方,就是被人偷掉点什么又怎么样呢?再说偷掉也不是偷她的了,她心头一松,睡意袭来,这几天她也累坏了,现在重担卸落,赶紧回家睡个好觉去。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六)(1)
林唯平下了飞机,在等行李的时候,就一直拿眼睛往玻璃隔墙外面望,但看来看去似乎尚昆没在那里,心里微微有点失望。不过也好,上下级关系别太复杂,做人也舒服点。走出大厅,外面一阵冷风灌来,虽然刚从北方回来,挨的冻比这厉害,林唯平还是缩了缩脖子。左右看看,前面没有车,刚想过去右边找个出租车,忽然一辆车慢慢趟过来。这辆车林唯平闭着眼睛听发动机声音都辩得出来,正是尚昆以前借给他开过一段时间的奔驰。原来他等在外面,估计是认识他的人多,他怕等在那里接个女孩子被人看见议论,倒肯定不会是耍酷什么的。既来之则安之,上车吧。一上车就很暖和,cd里放着一首怪腔怪调的歌,有点京味,但很好听,很有韵味。尚昆没替她做开门放行李之类的活,而是稳坐着看着她自己做。林唯平心想:你还是不替我做的好,否则我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太不适应了。等林唯平坐稳,尚昆才笑道:“现在这世道反了个儿了,钱在谁手里谁就是老大。这么冷的天你林老大说什么时候回家,我就什么时候准时侯着,一分都不敢差。”林唯平一听就笑了,这人也太会讲话了,扁的硬能给他说成圆的,轻轻巧巧就把来机场接她的尴尬自己给化解了,但他自己心里恐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否则不会一上来就酸她一句,也算是讨个心理平衡吧。侧目见他只一只手轻按在方向盘上,似乎很悠闲的样子,手指还有节奏地跟着歌弹动,便道:“尚总,这是什么歌?这么好听的。”边说也边熟门熟路地打开小储物箱,却只见里面拉拉杂杂一大堆东西,就是没cd盒。尚昆巴不得转移话题,忙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唱的,驾驶员放在我车里的,我听着好听就不还他了。”说着眼睛溜过去看了看屏幕上面显示的顺序号。这时一曲刚完,林唯平也不客气,自己动手把那歌又放回去再来一遍。“你说的天津借钱是什么意思?我这几天正等钱用,你帮我看看我有没可能?”林唯平不客气地道:“先别提这个,先说说我这么赶来赶去是为什么。那个重大工程元旦后就要开始招标了,而你把中标的公司却搞得一塌糊涂,会不会因此影响你个人的信誉,而连累到我们凯旋?要是我辛辛苦苦到头来换到的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我会吐血的。”这是林唯平的真话,这几天人那么累,但却还是坚持着,最主要是前面有个明确的目标在。尚昆知道林唯平一双明察秋毫的眼睛现在一定是探究地盯着他,但是他什么场面没经历过,还怕给人这么看?就当没那么回事地道:“不要担心,不会影响到你的,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是事情最大的一个转折,局面已经开始明朗化了。如果你有耐心听呢,我们就找个地方吃宵夜,互相交换情报,你把去天津的原因也告诉我。怎么样?”林唯平实在是没耐心听,这么晚了还吃宵夜,一说话还不到零点以后?但是事关大局,又不能不搞清楚,只有点头答应,再说本来就考虑到身心疲倦,把iso9001内审时间安排在明天下午,有时间睡懒觉的。一边又出手指点几下,把那歌又放上一遍。尚昆只是斜眼又看了下那数字,什么都没说。林唯平觉得一男一女,而且是似乎应该有点暧昧的一男一女,同坐在小小车厢一排的位置上,空气当中有一股非常不自然的味道,只有没话找话讲,看看尚昆道:“我们做下面的一般都比较会看上司脸色,看了才敢行事。看尚总今天的脸色一团喜气缠绕不去,我们也就放心一大半了。正好我赶飞机,从天津到北京又到机场的,一路只在飞机上吃了几粒话梅一包小青豆,等下大吃大喝叫尚总结帐的时候一定不会被尚总难看掉了。”尚昆玩笑道:“你怕什么,你现在握着我那么大笔的钱,你只要点个头,我天天都请你吃饭,巴结你都来不及。今天你说吧,要鲍鱼就鲍鱼,要燕窝就燕窝。”林唯平知道他是开玩笑,也不在意地笑回去:“这哪里好,咱们出来混的,别的不知道,好歹还知道有风不能使尽舵,咱们只要来几只小虾小鱼的,白米饭便宜呢倒可以多来几碗。免得尚总摸钞票出去的时候想着心疼,到时候秋后算起帐来,卖掉我都赔不起。”  '返回目录'  
食荤者(十六)(2)
很快就找到个饭店,尚昆熟门熟路,里面服务员有认识他的,可见这是他据点之一。坐下,老规矩,林唯平点自己喜欢的,但这回尚昆倒没再要求点自己的,奇怪了,可能是他吃饱晚饭,bsp;食荤者(十六)(3)
林唯平不响,这是老板私事,她不好插嘴。尚昆吃了几口菜,继续道:“三个月后,于凤眠手头应该就没有任何自有资金了,维持运作的都将是银行贷款。老王分析,她会用这个厂子去抵押贷款,维持她从老王手里抢来的那块地的前期开发,然后等手续符合得到售楼证书,她就可以从买楼的人手里圈到一大笔钱,现在房子那么热销,不出意外,她不愁圈不到那笔钱。所以,在房子可以销售之前,她是一定要维持工厂运转的,否则银行会收回贷款,她的资金链就会立刻断裂。”林唯平“哦”了一声,明白了,这么说,于凤眠是一定要为了维持那个工厂的运转而履行那个中标的合同了,如果她完成得好,那么无话可说,如果不行,那就意味着资金链得出问题了。资金链一出问题,她的已经开工的项目就得停顿,然后银行立刻会察觉苗头收回贷款,她到时没一分现钱在手头,只有变卖家当了。只是尚昆和老王那么志在必得,会让她把合同完成得好吗?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可以想见,他们一定会在两方面下手的,一是于凤眠接受的工厂履行合同期间出问题,另一是老王在于凤眠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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