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连续开了五、六枪,但都没有射中,他只好投掷了一枚手榴弹,但还是让敌人逃脱了。
几分钟后,黑子准备接应1号哨位的韩晓。但此时韩晓已经被b41火箭筒炸飞了,面容几乎无法辩认。唯一能够证实他身份的是,“贴在脖子上的两小块红色内衣残片,”。63式半自动步枪虽然被烧焦得变了形,但依然握在他手里,枪口指向树林的方向。“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火光刚闪了一下,一个人就瞬间消失了。你什么也来不及想。”黑子含着热泪跳出散兵坑,他向八班目标警戒区拨腿就跑,大叫:“去你妈的‘大海航行靠舵手’,这帮该死的越南佬!”,最后总算找到了八班的2号哨位。与此同时,他和八班长肖而凯几乎同时发现了从山脚幽暗处跑出来的数个人影,他们正冲向技侦电台车辆的停放地点。现在他们的距离已不到200米。“黑暗中,只见眼前火光一闪,一枚b40火箭弹从我们头顶刷地飞过,落在距离技侦电台车辆停放位置的50、60米处爆炸。”黑子在回忆当时情景时,不无感慨地说,“显然,敌人见偷袭不成功,便强行发起攻击,他们首先打掉了我外围哨兵,然后快速接近目标,从200多米的距离发射b40火箭弹,(我军使用的69式以及苏制rpg―7式,b40火箭筒最大射程是500米。)紧接着又是一发,敌人在短短的时间内,接连发射了2枚火箭弹,虽然没有命中任何一个目标,却使我们大感惊险!”
实际上那天晚上越南人是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以扰乱和分散四连的注意力。
因为在七班警戒的方向,距离目标大约900米的山坡上面,另外一股越军早已架设了一具苏制at―3“赛格”反坦克导弹发射器。他们企图使用双管齐下的战术,首先,派遣人员化妆成中国军人,在干掉四连哨兵之后,潜入停放的电台车辆位置发出信号,标明目标位置,然后由各个小组施行攻击。如果失利,便发射信号弹指明目标位置,从远、近距离多方向发起攻击,以确保最终摧毁预定的目标。
听见第一起枪声,何志坚就迅速作出了反应。“跟我来!”何志坚边喊道,边指挥全排攻击小组按照各自预定分工快速占据阵地应战。
何志坚是个冷静、随和的人,是个不轻易紧张兴奋的指挥官。因此,尽管此时阵地四周的3个方向都响起了枪声和爆炸声,但他依然沉着应变,并看出了敌人是来者不善。他当即命令各班迅速向保卫目标百米内的周围投掷烟雾弹,同时,向来敌的方向连续发射榴弹和照明弹,又命令各班提高警惕不要被敌所动,防范敌人声东击西。
三排及时掷放的烟雾弹,迷盲了越军反坦克导弹操作员与b40火箭筒射手的眼睛,烟雾弹爆炸之后弥漫的烟雾形成了一道严密的烟幕墙,使敌人的射手无法判别目标的方位,完全丢失了目标的位置。
何志坚向公路对面大约有350米距离的树林里投掷了一枚炮射照明弹,那里枪声密集。一道强烈的白光将整片林子和天空撕裂开来,听上去就像是上千个闪电同时在空中雷霆。越南人正沿树篱向前运动,有的在地上匍匐前进,也有的以立姿向三排阵地发射b40火箭弹,还有的正猫着腰快速向3号哨位北侧实施迂回包抄。此刻,在炮射照明弹的光芒里,他们一个个都暴露无遗,现了原形。何志坚指挥60mm迫击炮进行阻击。越南人开始将火力集中压制2号哨位,并连续发起冲锋,企图从那里打开突破口。何志坚抓起一挺轻机枪就往前跑,增援2号哨位。他一边向冲出树林的敌人猛烈扫射,一边朝前扔手榴弹。越南人开始转身撤退,何志坚一路追击,但跑着跑着他想到,“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往前冲。我还得指挥三排。”他掉头向回跑。
1枚at―3“赛格”反坦克导弹失去控制,掠过树林向他飞了过来。他则身一个翻滚,就跳进了公路左侧的那条水沟里。这条水沟太浅,还不到20公分深,即使平躺着,何志坚头部鼻子以上的部位仍露出地面。所以他看到那枚“at―3赛格”反坦克导弹击中了停放在路边的那辆装甲车。
声音震耳欲聋,十分恐怖。地面像地震一样摇晃。碎石、泥土、木片、树枝、树杆、金属片纷纷落在水沟上方。
黑子卧倒在散兵坑里,并大声让重机枪手曾春荣副射手徐泽贵向打冷枪的地方扫射。在远处,60mm迫击炮发出砰、砰、砰、砰的闷声。“这种令人心惊的声音说明,4发迫击炮弹正向我们的方向飞来。等待中充满了不安,难以名状,令人痛苦。接着‘咣’的一声,第一发炮弹在重机枪手曾春荣副射手徐泽贵的机枪前顶7米的地方爆炸。”
徐泽贵眉心被一块弹片击中,后半个头盖骨已经没有了。曾春荣跳出自己的掩体,跑向黑子的散兵坑。这时第二发迫击炮弹几乎就在同一个弹着点上爆炸,“近得能闻到呛人的火药味。”曾春荣跳进了黑子的散兵坑里。
黑子说:“我直不起腰,也动不了。由于弯着腰,被夹在里面,我连气都透不上来,可是我看到曾春荣那双瞪得像灯泡的眼睛,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每一次炮弹炸响,他嘴里总要叽叽咕咕地说‘狗日的!已打出第20发了!’或者‘等天一亮,看老子不把你打成马蜂窝!’等’之类的话。这个压在我身上的胖子突然使我感到一阵惊恐,因为我感到窒息。”
几分钟前何志坚还感到自己浑身透汗,而现在一停下来就出现了大问题:湿透的内衣变得冰凉刺骨。他从躺在路边的一具越南人的尸体上剥下了一件雨衣披在身上。这件雨衣是短款装,外面黑色,穿着也挺合身。他判断越南人在四连阵地对面的树林里起码布置了5个火力打击点,此外,还配有2门60mm迫击炮和架设了一具苏制“赛格”反坦克导弹发射器。起初,他们想取偷袭战术,但在1号哨位被发现并阻击后,转而对2号哨位实施近距离强攻。他估计敌人最近的攻击距离不超过10米。何志坚顿时意识到,在没有摧毁电台车之前,树林里的敌人还会发起攻击。他开始匍匐向前,回到阵地组织三排火力反击。
到凌晨5点28分的时候,何志坚带着机枪来到3号哨位右则。潜伏在散兵坑里的九班战士侯振元,看见黑暗中有个穿着越军雨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便立即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跳起来,朝着何志坚的胸部猛刺过来。何志坚力图制止他,大声说:“侯振元,我是何志坚,别乱来!”可是侯振元的刺刀还是刺了过来,刺进了何志坚的胸部。所幸的是,没有刺中肺,也没有伤及心脏,可何志坚毕竟失去了战斗力,他被九班班长黄吴荣拉开,然后送到离前沿4公里外的营急救所。
在失去了排长的指挥后,阵地霎时间一片混乱。但很快大家就镇静了下来。在散兵坑里,三排的战士都隐蔽在地下,随时准备击退敌人的近距离进攻。
在遭到三排的机枪和榴弹火力猛烈打击下,越南人不敢再次发起进攻,他们向天空打出2发绿色信号弹后,开始紧急撤退。
这时候,连长肖保国也带着增援的一、二排分乘3辆汽车从4公里外火速赶到激战后的阵地。他一下车就焦急地冲着散兵坑大喊:“还有人吗?”
副班长胡志清从3号哨位的散兵坑里爬了出来,他抖落掉身上的泥块,向连长敬礼。紧跟着,黑子也爬出了散兵坑,他的解放鞋灌满了泥浆,右脚的鞋带松了,肖保国蹲下来,给他系上鞋带。又有几名战士爬了出来。他们全身上下都邋遢不堪,人也已经精疲力竭,受到了重创。重机枪手曾春荣单薄的军装上血迹斑斑,他将副射手徐泽贵的尸体从碎石中拖出来。“我们每一个人几乎都带着伤,却依然坚定地排成一行。”黑子回忆说。
肖保国挨个地与三排战士们拥抱。他站在阵地前沿,眼里噙着泪水,感慨地说:“敌人被你们打垮了,他们始终没能前进一步。”
随后,在判明敌情后,他立即命令一排和二排从两个方向徒步追击敌人,让三排仍留下继续警戒,到天亮之后再清理现场。
此时,天色渐渐发白,大雾笼罩了整片树林和旷野。阵地上紧张气氛有所缓解,尽管一排长吕榜全有时候试图说点笑话逗逗乐,但是,三排的战士想着曾经面对过的现实气氛仍然被压抑和忧虑所笼罩。
再过半个小时,天空就要大亮了。虽然雨早已停止不下,但前方90米开外之处仍然是什么也看见。从树林里刮来的风,把停在路边燃烧了一夜的装甲车呛人的烟雾送到了阵地。战士们感到从未有过的寒冷。他们只穿着解放鞋、单薄的深绿色军装和雨衣。没有绒毛衫,没有棉裤。在散兵坑和哨位上,他们冷得浑身不停地哆嗦。军装被泥水浸湿后,竟由绿色变成了浊黄色。也有人脸上挂着一道道血痂。
黑子已看见了被他晚上击毙的那个越军的尸体,他穿着一件青绿色的军装,脸呈黄绿色,露出了牙齿,血丝从嘴里挂下来。他的头耷拉在一块不规则的石头上,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趴在离散兵坑不到13米的泥水里。而在他身边除搁着一把ak47冲锋枪外,还有一滩血迹,犹如沥青一般粘稠,发黑。“看见那些尸体,你根本想像不出战争能使人产生一种什么样的强烈情绪,”黑子说,“恐怖、害怕、气愤、悲哀、疑惑、无助、无用,每一种情绪都在消耗你的精力,逼人发疯。可偏偏有人坐在象牙塔里,他们高高在上,毫无人性地沉溺于这种血流成河的游戏之中。”
四连的一排和三排继续在茂密的树林里追击。短促的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正星星点点从他们追击的方向传来。经过将近2个小时的搜索,四连在现场发现17具敌人的尸体,其中9具尸体都穿着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服装,缴获5支中国造56式半自动步枪、2支苏制akm自动步枪,1挺ppk轻机枪、1支中国造63式微声冲锋枪,26个各式子弹匣、13枚越式短柄型手榴弹、1支苏式信号枪、6发信号弹,2门60mm迫击炮。此外还缴获了7发苏制b40火箭弹、2具苏制rpg―7式40火箭筒,还有1部中国造884野战调频电台,6个越军头盔。在距离电台车辆位置700米的山坡上面,他们找到了那具苏制at―3型“赛格”导弹发射架和瞄准操作系统装置,以及3发at―3“赛格”反坦克导弹,4个导弹包装箱。当然,四连也付出了包括3个哨位和1辆缴获的装甲车被摧毁,2死19伤的生命代价。
第二天上午,387团团长和政委在听取营长赵鸿翎战果汇报后,当即就赶来四连阵地。俩人站在技侦电台车的右侧,当场签署命令,嘉奖此次行动中的英勇行为。他声称:“看到敌人在现场丢弃这么多的武器弹药与装备,说明对手在当时遭受了比较大的伤亡,才撤退得如此的怆惶。说明我们四连及三排的应战工作准备做得非常好,仗也是打得非常的好!
“四连所有干部战士勇于进攻,勇敢无畏,服从命令,忠于职守,出色地完成了上级领导交给的各项作战任务,特此予以表彰。他们的名单如下。”
其中包括黑子和韩晓的名字,但没有九班战士侯振元,因为他用刺刀捅伤了自己的排长。对此,连长肖保国和指导员杨保红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直到战后,对此次战例经过研究重新分析,营长赵鸿翎才感觉事态的严重性。其实,他们当时并没有重视自己所要守卫的目标,也没有认真领会上级指挥部的指示精神,认为敌军346师已经被打垮,大部残余部队正忙着分散逃跑,目前敌军不会再有大规模的行动,至多只有一些小股规模窜扰活动。
“现在想起来,实际上是过于轻敌。所幸在接受任务之后,连长与排长相当重视,并根据地形布置警戒兵力,准备相应的方案。”黑子说,“如果我们当时仅仅忙于备战一般化的警戒守卫,遇到敌情时又仅仅忙于仓促应战,而没有事先准备相应的技术性兵器配合使用;同时,如果指挥员没有预见性地采取预防措施,不能够沉着镇定指挥,又不能够果断行动的话,除了保卫的装备被摧毁,人员的伤亡损失,肯定也是很大,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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