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倒下。

不是那背负的黑影已经彻底的从高空之上下坠了么？

为何在那道肃然的身影背后又突然腾起了一道窒息的血色阴唳？

心神收不住促发的脚步，眼前更胜血色的迷离，云天厚彻底的错失了那道肃然的身影，他的身躯扑到在了地面之上。

黑烟携着血色阴唳不断的凝聚升腾。那道黑色的袍影一角角的健全。当最后一缕血色的阴唳升腾上空，地面之上又投下了一道晃动的黑色袍影。

他的瞳仁向外涣散出了一圈圈白色的涟漪。

那道袍影虽然驻足在了地面，但他的袍裳已然破裂不堪。他遮目的面罩四散开来，昭昭日明，他的面容一寸不留的清晰在面前。

是惊恐，是震慑在了这样一张狰狞的脸，是为他的血色阴唳而惶惶不安。但那道肃然的身影转身面对了他，他的脸色是决绝的沉容。

黑袍影狰容一挺道：“三十年，你果然已不是当初的魔域七界首席大弟子。”

那肃然之影仰眼一望，眼目之中似是闪过一道忧思道：“你还在运练当初的血炼之术。”

黑袍影黠然一笑道：“看清了为师的脸庞。”

肃然之影剑眉下敛，眼皮之中好似挂上千斤之重，一闭不睁道：“三十年前你的脸容就已经溃烂，三十年后的今天，你已经面目全非了。”

黑袍影长笑肆出道：“为师会让你晓得所有代价的价值所在。”

肃然之影却是面色一冷道：“这还有用么？”

黑袍影面目全非的脸庞在嘴角之处突兀起了一堆血肉，干瘪的双目斜睨着闪过两道绿色的寒芒。他冷色道：“你好像忘忽了一件事。”

肃然之影眼神瞬间急剧收缩，他像是从那道寒芒之中听懂了什么。他的目光停转在黑袍影的脸上。最后，跟着那道绿色的寒芒倾侧到了结界之外的孩童身上道：“结果都将是一层不变的。”

黑袍人面色愈加模糊，不露半点生息。他熄灭了那星点绿色的寒芒，袍裳注入了清风再度涌动起来。

肃然之影目视着眼前这道黑袍之影，一行一举停顿在了方才那短短的数字之间。

黑袍人面目全非之上，每层干瘪的肌肤贴脸平直，五官血骨突兀无疑。他恍若死骷一般，尖牙骨口一张，五目器官霎时在一阵疾风之下，倒吸而入血色烟尘无数。只是在他宽腹一收，五官之口宽长大增，淤色脓血却是奔流而出，星花四溅。

地面之上很快淤血脓水流淌一地，粘忽所有的向四面八方淌去。而到了数十米之宽的血面，淤血脓水如若灼热百度高温，横纵血面冒出了无数个形态似如水泡一般的绿体气物。每个绿体气物不断吸噬着地面之上源源而来的淤血脓水，它们的体积也相继随之不断的膨胀扩张起来，硕大着圆立在淤血脓水之中。

他眼眸似有疑虑，但还是呆滞住了神情。

黑袍影覆天一笑，无数的绿体气物爆炸开来。只见气物之中如山沉积一般，一堆堆的绿壳怪虫拥溃而下，四散开来。

黑袍人袍裳松弛下来。他血目垂落在绿壳怪虫央中，力顶千斤，一束绿芒撑破了百丈厚土。他的目光徐徐向前，一块血绿赤铁冲天而起，耀着血色阴唳之气，悬浮在了黑袍影的身前。

他挥斥一引，铺洒遍地的绿壳怪虫蠢蠢欲动起来。但群落的方向，径直朝着结界之外，行驰而去。

无数的绿壳怪虫簇拥着啃噬结界之壁，两相躯壳在剧烈的冲撞之中迸发出了一种骇人心魂的杂音。这种杂音无所驱挡，结界之壁却是如视空物，一声声洪然之音向着界外肆荡而去，扩散开来。

黑袍之影侧脸以对那道肃然之影。脸颊之上，即便只有了那半寸的肌肤，阴霾笼罩之处，也是更胜了那漫天的黑云袅娜。

肃然之影神情来不及袒露惊愕之色，他的呆滞在望见结界之外那道幼小的落影之时彻底醒悟。他在泥地之上翻滚不停，他撕心裂肺的挣扎舞弄起了飞沙走石，他竭斯底里地咆哮震荡着天际为之一震。

云天厚十指揪紧了心窝，目光向着结界之壁，同那道肃然之影相聚在了一处。

黑袍影放荡之音携着寒气两界传来道：“他早在步入气障之外，就中了我的血炼之术。”

肃然之影沉下了颀长的身躯。

黑袍影连笑数声之后又道：“可惜了你膝下这修真炼道的奇子。”

肃然之影终于抬起了那如若重山的脸容，道：“如属天数。”

黑袍影面坦从未曝露的狰狞道：“三十年的恩怨就此一绝了。”

肃然之影蓦然架空而起，悬在了黑袍影所唤血炼赤铁之上。他面色淡然，神如死灰，却是用一副垂老之躯取代了那至亲至爱的幼子生命。

这是怎样的取舍？

高空之中肆无忌惮长笑彻底覆没了问天神谷的寂寥。血色阴唳之气笼罩着天空没了昼夜的区分。何时天明，何时天暗，可还有什么的区别？

黑云翻滚，他还在泥泞之中痛苦挣扎。

黑云褪去，他的眼眸成了空白的死灰。

眼泪溢出，渗下。

一直到了流尽的干涸。

翘首远目。

遐想，愿景，期盼，等待。

剩下了满目之前的肃然，余下了天边的彤云，消逝在绵长的落日余晖之中。

死水不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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