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拉里昂诺维奇。他听完我的讲述,对我解释:“这好象是一个逃避派。这是一种教派,
他们一切都不承认。”
“那么他们怎样过日子呢?”
“逃避着过日子,永远在四方流浪,所以把他们叫做逃避派。照他们说,我们同土地以
及与它有关的一切都没有因缘。
因此警察把他们看做危险人物,要捉……”我虽然过着痛苦的生活,但我不明白:怎样
可以逃避一切呀?在当时围绕着我的生活之中,我觉得很多有趣味有价值的东西,因此亚历
山大·瓦西里耶夫的影子,不久就在我的记忆中淡下去了。
但是在痛苦的时候,他的影子常常出现在我的眼前:他在野外灰黯的路上走着,向森林
走去,白色的不做工的手抽搐地提着拐棍,而且喃喃:“我走正直的大路,我不顾一切。罣
碍——这种东西,把它斩断吧……”同他并排走着的是外祖母在梦中所见的父亲:他手里拿
着核桃木的棍子,他后面跟着一条花狗,舌头颤动着……
十三
圣像作坊在一所半石造的大房子里,占两间屋子;一间有三扇窗向院子,两扇向园林;
另一间一扇窗对园林,一扇对街。窗子都很小,四方形,装有玻璃。玻璃已经陈旧得模糊
了,不大愿意地把淡淡的冬天的阳光,透进作坊里来。
两间屋子都挤满了桌子,每张桌子边上坐着一个俯着上身的圣像画工;有时候一张桌子
坐两个人。天花板上挂着一些装水的玻璃球,它们收敛灯光,发出白色的寒光,反映到方形
的圣像板上。
工场里很热闷,有二十来个从帕列赫、霍卢伊、姆斯乔拉来的“圣像画工”在那儿工
作。大家都穿着敞开领口的布衬衫,帆布裤子,赤脚或是穿着破鞋。工匠们头上蒸腾着劣等
烟草的烟雾,四周围飘着亮油、干燥油、臭鸡蛋的气味,飘着松香油一样慢吞吞的、忧伤的
弗拉基米尔的歌:现在的人多么不害羞——小伙子当着人们迷住了大闺女……还唱别的许多
歌,都是听了挺不痛快的,不过这个歌唱得最多。歌中拉长的腔调,并不打扰思索,也不妨
碍用貂毫的细笔,在圣像的“服装”上画出皱纹,给圣徒突骨的脸上画出痛苦的细纹路。窗
下,涂金师戈戈列夫,敲着小小的槌头,他是一个爱喝酒的老头儿,鼻子大而发青。在这边
唱着的懒洋洋的歌声里,不时添进了他的枯燥的槌声,好象虫儿咬着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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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对于画圣像都不热情,不知是哪位凶恶的聪明人把这个工作分成了一连串琐细
的、丧失了美的、不能引起爱好和兴味的作业。斜眼的细木匠潘菲尔是一个狠毒阴险的人,
他把自己刨好胶好的各种尺寸的桧木板、菩提木板拿来。害肺病的青年达维多夫把它们刷上
底漆。他的伙伴索罗金,加上一道“底漆”。米利亚申用铅笔从图像上勾下一个轮廓。戈戈
列夫老头便涂上金,并在上面刻出图样。画服装的画上背景和服装。以后,没脸没手的圣像
就竖立在墙边,等画脸的来画。
挂在神帷里和祭坛门上用的大圣像,没有脸,没有手脚,只有袍子,或是铠甲和天使长
的短衫,立在墙上,远远望去是很不愉快的。这些五彩的木板死气沉沉,缺少使他们活起来
的那种东西,但好象本来是有的,只是后来奇异地消失了,这会儿却留下自己累赘的袍子。
画脸的画好了“身体”,圣像便交给另外一种工匠,他照涂金师敲出的模样,涂上“珐
琅”。写文字有写文字的工匠。
最后涂亮油是工头自己动手。工头叫伊凡·拉里昂诺维奇,是一个安详的人。
他的脸是灰色的,小小的胡子也是灰色的,尽是丝线一样的细毛,眼睛也是灰色,特别
凹陷而且充满悲哀。他笑得很好,但人家无法对他笑,总觉得有些不适合似的。他很象柱头
苦行僧西梅翁圣像,跟西梅翁一样瘦,一样干瘪,连他那呆钝的眼睛也好象透过人和墙似看
非看地凝视着远方。
我到作坊来几天之后,画神幡的师傅卡别久欣,顿河的哥萨克,喝醉了酒跑进来。他是
一个漂亮男子,气力很大,进来时咬着牙齿,眯细着女人样的甜蜜的眼,默不作声地挥起铁
的拳头,见人就打。这个身材不高而匀称的汉子在工场里乱窜,好象猫在老鼠窝里一般,大
家都狼狈地避往屋角,在那里互相叫嚷:“打呀。”
画脸的叶夫根尼·西塔诺夫用凳子砸狂暴者的脑袋,把他碰昏了。哥萨克人坐在地上,
大家马上把他按倒,用手巾捆起来。他象野兽一样想把手巾咬断。叶夫根尼就发狂地跳上桌
子,两肘靠紧腰边,做着向哥萨克人扑去的姿势。他是高大个子,浑身结实,一扑下去,准
把卡别久欣的胸骨压得粉碎。但这一刹那间,穿着大衣戴着帽子的拉里昂诺维奇走到他身
边,用指头威吓着西塔诺夫,认真而低声向工匠们说:“把他抬到门廊里去,让他醒醒
酒……”把哥萨克拉出了工场,把桌椅摆好重新坐下做工。大家交换着简短的言语,谈论哥
萨克的气力,预言总有一天他打架会被人打死等等。
“要打死他不容易,”西塔诺夫好象讲他熟悉的工作一样很沉静地说。
我望着拉里昂诺维奇,不解地想着:为什么这些强壮狂暴的人这样容易服从他呢?
他告诉大家应该怎样工作,就连本领高强的工匠也都听他的话。他教卡别久欣比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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