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从摩托车上跳下,抬着三八大盖站到人群面前,亮晃晃的刺刀斜指苍穹。几辆汽车一溜烟在草坪外依次停稳,从第一辆黑色轿车里钻出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头,身着一套紧身的灰色中山装,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白楼前的石阶走去。此人正是张保庆,一个地地道道的三流土匪,暂时扒在山墙上的烂泥巴。他轻轻地摘下头上的礼帽,向四周的人们招手致意后,顾不上等一等同行的日本人,一马当先大步朝前走,仿佛要将一切踩在脚下,让自己高大的身躯在朝辉中光芒四射。
锣鼓声再一次响起来,鞭炮声更清脆,人群中爆发出此起彼伏的掌声,烘托出节日般的氛围。按事先敲定的仪式议程,本来是张保庆先发表一番就职演说,安抚武江市民,简要表白自己的施政纲领,再与日军城防司令部宪兵队长小野清夫少佐一道,双双把市政府的招牌挂到大门前左侧的柱子上,然后与日伪方面的头头脑脑在一起照一个全家福。张保庆看见报社记者们举起的照相机,眼底受到强烈地刺激,忽然间脑清肚明来了兴致,真他妈的爽,何不借着当头的阳光普照,先照相留下可以载入史册的光辉形象呢。
“好时辰啊,真是黄道吉日,我们就先照相吧。”
“市长,得先宣布市政府成立,然后再合影留念。”副官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管他妈的,老子今天高兴,就先照相,再宣布成立政府。”张保庆固执己见,没有丝毫让步。
周围的人蹩不过刚愎自用的张保庆,算了吧,今天是大好的日子,犯不上闹别扭,彼此下不了台。众人由着他的好恶忙活一阵子,几个主要的伪政府官员才和衣站成一排,目不转睛望着照相机,想被定格成历史,更想荣耀自己的辉煌。摄影师稳了稳插在草坪上的三脚架,掀开遮光的黑布露出镜头,手举气囊准备拍照。镜头里的一群嘴脸,顿时直腰挺胸,个个春风得意,满脸灿烂。
摄影师高喊:“准备,看镜头,一、二、……”
就在这时候,捧场祝贺的人群中,忽然间跳出两个身着黑色学生装的青年人,从持枪警戒的日本宪兵和伪军间隙间鱼贯而出,疾步串到照相机附近。摄影师吓蒙了尿了裤子,惊瘫地上抽搐,所有的人惊呆了,谁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出,这是干嘛呀,心脏快爆了。这短短的不到十秒钟的时间里,两年轻人拔出腰际间的驳壳枪,朝着张保庆叭、叭、叭一阵射击。张保庆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头部和胸部中弹,满脸前胸血迹斑斑,摇晃着身子仰天倒地,嘴里想最后说一点什么遗憾的话,可涌出来的是一口接着一口的赃血,吐到半道上的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儿也淹没浓血中。
白楼前,晴天霹雳,整个庆典场面顿时混乱不堪,人们抱头窜动,生怕不长眼睛的子弹找自己的茬儿。警笛的哨子声、妇幼的尖叫声、呵护的呐喊声像烈火煮了一锅八宝饭稀,飞溅喷射四周,烫不着你也得吓死你啊。奇怪的是两位刺客出奇制胜刺杀得逞后,并没有脚底板抹油开溜的意思,其实也走不了。可能他俩早已经抱定必死的决心,知道自己的生命也会成为敌人的垫背。俩人横下一条心继续向被照相机定了格的人射击,几个副市长以及教育局、财政局、民政局和警察局长,也不知道是挨了枪子儿还是没有中弹,刹那间东倒西歪散了架,活像砧板上一堆抽了筋的烂牛肉。
枪管冒烟弹夹空了,俩人背靠背相互照应着,注视着靠近的日本兵,利索地退出弹夹,从腰间摸出弹夹准备换上,继续向日伪军讨命,大有名厨砧板上剁肉的气慨。这一瞬间的功夫,缓过了神儿的日军宪兵和便衣特务蜂拥而至,劈劈啪啪一阵乱枪将两个血性青年人当场撂倒了。他们身上布满了蜂窝状的枪眼,在年轻的生命行将结束之际,用尽最后一口气相互搂抱在一起,眼里相互透着慰藉和自豪,微笑着缓缓地躺落在草坪上。
陆志敏眼睁睁看着行刺大汉奸的青年人颤动着身子倒在乱枪之下,并没有乱了移动着的脚步,这种闹热场面中开枪杀人的景象,武江人没有见识过,可自己并不陌生。早几年在上海滩上,逢会遇刺屡见不鲜,常常是人仰马翻,狼藉一片。他沉着不乱面目依旧,紧鼓着腮帮子,搀扶着惊慌失措的夫人吕晋雯,紧跟着躲空袭般散开的人流,向###十米开外一处空闲的岔路口快步而去。
“快,快跑,晋雯!”陆志敏不时地催促,担心妻子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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