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脚步，叩击声越来越微弱，比起往日到坤宁宫请安，凌静自知此次有去无回。脚步越来越慢，甚至有些停滞。漫长的砖地路走的她胆战心惊。一手扶着红墙，进宫这么久她才领悟为何别人总说她幸运，因为这是第一次她有了求生的欲望。

“到了…”一个嬷嬷铁青着脸，迅速地推开房门，凌静感知到了屋内的黑暗，“娘娘请。”

“皇后娘娘吉祥，宁贵妃吉祥。”凌静愣在原地，她在犹豫，眼前的蒲团跪还是不跪。

“怎么，你怕了？”安宁歪着嘴角嘲笑凌静的胆小，“你比起你姐姐来，还真是差得远，她从不会胆怯。

话音即落，凌静“啪”地跪在了蒲团上。安宁表情骤然突变，倒吸了口气，眼见着凌静的嘴唇由红到紫，汗珠一滴滴淌在地上。蒲团上果真倒插着无数的细针，用余光注视着皇后的面无表情，原来她动真格了。

“娘娘，这…”安宁没有料到真的有陷阱。

“这不是你准备的么？”一个侧身，皇后反问安宁，但心中已有答案。

“扶静妃起来。”安宁呆滞地吩咐两旁的宫女。

“多谢…娘娘恩典。”

明明已经疼得咬破嘴唇，但凌静始终没有叫出声。她在怄气，在所有人眼里她永远不如她的姐姐，乌雅凌霜。如果她比凌霜少了一份勇气，那她，一定比凌霜多一份倔强。

“静妃，”皇后死死地看着她，“你可知宫中发生了命案？”

“臣妾不知。”

“来人，将尸体抬上来。”一声令下，几个侍卫便把门外的担架抬到了凌静的身旁。

皇后用最平稳的口吻说着凌静的罪行：“这是在你永和宫的后门发现的，太医已鉴定过，是用利器一剑致死。”只是一句话，她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凌静的性命。

凌静掀开白布，大吃一惊，她看到的是陆公公的尸体；而当日，她想提醒凌霜的正是她的这位心腹已不知去向。

“你可认罪？”安宁一掌拍向桌子，打断了凌静追忆的思绪。

“与臣妾无关。”

“尸体是在你宫里发现的，还容你狡辩。”好不容易得到个整垮乌雅家的机会安宁岂会错过？

狡辩还是百口莫辩？无论是谁杀的，在哪儿死的，小陆子的尸体，是最好的证明，死人不会说话，但死人也能杀人。

“不是臣妾就没有认罪可言，万一是栽赃陷害呢？”凌静正视着安宁，言语中暗指她是始作俑者。

“你以为你认不认罪很重要么？进了这门就代表你杀了人。”安宁不屑地抬了抬手，两旁的侍卫迅速撤走了担架，“请静妃娘娘跪安。”

宁贵妃终于说出了重点，今天只是场鸿门宴，认罪对凌静来说真的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她们找到了个处死她的理由。

身后的两个嬷嬷强行将凌静按在了蒲团上，比自己跪时插的更深，这一次，凌静终究没有忍住嚎叫，语音长长地响彻坤宁宫的后院。

差不多时候了，攸雨加快了脚步，她为凌静准备的蒲团想必皇后娘娘一定很满意。

“站住！”大阿哥厉声叫住了她，“攸雨，你不能去，静妃是无辜的。”

“论资排辈，大阿哥您都应该叫本宫声‘娘娘’。”

“你变了……”

攸雨停下脚步，其实，所有人都在变，唯独大阿哥没有变，还是从前那样的年少轻狂。

“如果你能忍受这一切你能不变么？”攸雨一把甩开他，“她们都是踩着我姐姐的尸骨爬上去的。”

“那你何尝不是呢？董鄂攸雨！”第一次，大阿哥在宫中直讳她的闺名，她以为她能变成攸晴，但怎样她终究只是董鄂攸雨：“放了静妃吧，乌雅家已被你斗垮了。”

“只要她们没死就不能算垮。”攸雨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闭上双眼，此时此刻即便良知再现，上了皇后的船就再也没有下船的机会了。

我放过她们，那谁来偿还我董鄂家的冤魂？攸雨暗暗地问自己。

“还不招么？再跪……”安宁奸佞地笑着，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快人心，多年的积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啊……”一声嘶叫划过长空，惊走了坤宁宫外树上停留的小鸟。突然，房门被打开了，屋外的阳光顷刻照亮阁内。

“宁贵妃金安。皇后金安。”攸雨始终低着头，不忍看着似曾自己的凌静。

凌静一步步爬到了攸雨的脚跟前，膝盖拖过的青石地流淌着一条条的血迹，像活水般无方向地流向屋内的每个角落，“果真是你，我没有猜错。”

攸雨下意识地向后退，让凌静措手不及地扑在了原地，她似乎伤的比自己以前的每一次都重，“臣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我姐姐真是看错了人，枉她聪明一世，会用自己的地位去交换你的欺骗，你和毓妃怎能相提并论。”

“我……”攸雨走到皇后身边，将手放在身后，让皇后看到她在颤抖，小不忍则乱大谋。

一语未发的皇后终于开口，她等到现在只是在试探攸雨会不会出现，“够了！现在人证物证聚在，静妃你还怎么狡辩，认罪吧……”

皇后委婉地劝着凌静，她今天逃不过一死，何必让自己受这么多的皮肉之苦。

“我不认！我不认！”喘息声一次比一次微弱，苍白的手撑起身体，凌静自知快不行了，膝盖上的血缓缓不断地涌出来，似乎是止不住了，“只要我乌雅凌静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认罪！想整垮乌雅家，除非从我和我姐姐的尸体上走过去……”

门再一次被推开，凌静的瞳仁里射进一缕阳光，随即一个弧度，倒在了冰冷的青石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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