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系好安全带，周围没有熟悉的面孔，直到窗外只能看到白云的时候，我才有安全感，突然间我才找回自己。从昨晚一直到之前一刻，我听到的都是“不错啊，你们真好了，过年前搞定一件大事啊！”“严言不错的哦！”“早看你们不对劲了哈哈！”似乎一直被这种声音包围着，脑子里好像长满了棉花，飘飘忽忽的。

昨晚回家之后，全身早已是没有一丝力气，连大脑都被抽空，躺在床上本以为自己会失眠，却没想到不仅没有失眠，还一觉睡到大中午，我的神经居然比小青的还粗。起床匆匆忙忙收拾完，就往机场赶。幸好严言来我家接我，提醒我证件是否拿全了，我一看果然忘记带身份证了。这么一折腾，到了机场时间也就刚好，不过也好，这样我们自然没有机会说什么话，刚才说再见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一丝不自在。

也许是昨天的一系列事情消耗了我太多的精力，也许是我自觉性的逃避，所以才睡那么久，现在在飞机上反而清醒得很。外面的云朵几乎保持一个状态，几乎分辨不出它是否在移动，可是过几分钟再看，已经换了一片云。

我盯着窗外，数着这一个多小时能看到多少片云，开始我看得很清晰，数的也很仔细，可是渐渐的我再也分辨不出这片云是否是我刚才已经数过的。我有些遗憾，心里默默问自己，“真的已经是严言的女朋友了吗？真的开始交往了吗？”昨晚为什么会点头，是顺应自己的心意，还是在那样的情势下唯一下意识的动作？

我越想越觉得那是幻觉，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大家还是和往常一样去暗色喝酒聊天听歌，玩玩小游戏，开开玩笑，嘻嘻哈哈乐一乐，然后就各自回家了。没有严言突如其来的表白，更没有阿武夺门离去的背影。

可是那些话是谁说的？

阿源在我耳边笑着说，“这哥们儿不错，比那个阿武强多了！你赚了啊！”

小青和希儒开心的抱抱我说恭喜，希儒还小声说她也要加油。

熊哥说，“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那就好好把握吧！”

小马说，“小遇你放心，我在楼下帮你盯着严言！”然后和方方她们都笑了。

这些话也都是幻觉吗？好吧，就算是吧。可是今天开机第一条短信就是高枫发来的，“听说你和严言在一起了，也许这样也好。一路顺风！”

如果我脑子里那些画面和声音都是我自己的幻觉，那么这条短信是实实在在保存在手机里的，我无法再逃避，我无法再欺骗自己。是的，我已经同意做严言的女朋友，我已经答应和他交往。只是，我现在却不知道我的点头是否是正确的。

如果是几个星期前，我还会犹豫吗？我想肯定不会的，那个时候一定会很开心吧，那个温柔如水、温和如光、有着咖啡色眼眸的男生，第一次见面就让我心动的男生，我一定会欣喜若狂吧。但是现在，虽然我也没有不开心，毕竟我的确是对严言有好感的，可是我的心底却有丝缕不安，蜻蜓点水般，似乎没有影响，其实已经乱了心湖。可是，那只蜻蜓，飞到哪里去了？

那只蜻蜓……

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不断的去整理记忆中的那些片段，然而闪现在我眼前最多的却是阿武夺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太快了，快到我无法确定当时他的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好像有话要对我说，会是什么话呢？年会他们表演完就没有看到他，那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好像很急的样子，是很重要的事吧，那会是什么呢，是什么事是重要的与我有关的？中间那段时间他在哪里？究竟要对我说什么，为什么在听到严言表白之后没有继续而是离开？不断地，这个问题不断的涌现，快要把我逼疯。我越来越想不起他当时是怎样的表情了，当时我处在一片混乱之中，灯光又昏暗，他又突然出现，越想下去就越觉得当时的记忆是一片模糊的人影。直到接近地面，我才强迫自己不要想这些。

回到家里已经天黑，我坐在一整年没有碰的书桌前，看看相框里那张笑的没有杂质的脸，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的好快好快，那时候还是一个一心想着高考的高中生，转眼间已经是步入社会自食其力的新鲜社会人了。当时的自己可以想象到如今的模样吗？那时的高中女生是否会想到，有这么一天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人，会发生什么样的事，会如此感叹。

“饿了吧宝贝？饭马上就好啊！妈妈下午就把排骨炖上了。”妈妈推门进来，慈爱的看着我。我看着妈妈的脸庞，突然有些难过。父母为子女辛苦一二十年，孩子长大了，他们也老了，原来青春就是这么逝去，可是他们又得到了什么。现在这个家反而像个旅馆，大学的时候还有寒暑假可以待两个月，现在一年也只有一个星期而已。

“怎么了？发呆啦！”妈妈走到我身边，慈爱的看着我的脸。

“刚才看照片才发现自己一下就长大了，真讨厌！”我抱着妈妈撒娇。

“一点儿都没变，我看看，哪里有变化，还是一副小孩子样嘛！你呀，永远都是妈妈的小宝贝儿！我去看看菜，你赶紧换身衣服。”妈妈又去了厨房，满足的幸福的为我烧菜。我在心里为她眼角的细纹而难过，很想问她这样养一个孩子的意义是什么。

换好衣服，倚在暖气片前，幸福的像很小时候吃过的一种酒心巧克力，熏熏然……

假期的几天同学聚会不断，在家里呆着的时间反而不多。下午我依约到了避风塘，和高中同学一一打招呼，相互寒暄，问问近况。我看了一圈，他今年还是没有来，有些心酸，为他，也为自己那份始终埋藏在心里的情感。坐在我旁边的多多轻轻碰碰我的手，小声说，“陈轩柟今年没回来。”我和多多高中是最要好的朋友，即使大学分开也一直保持着频繁的联络。

她说的陈轩柟，是我高中时候喜欢的一个男生。性格温和，谦谦有礼，成绩很好，却从来不会瞧不起成绩差的同学。那个时候我很喜欢拿着我解不出的题目跑去问他，他讲解的时候非常认真，在草稿纸上一步一步的写出解题过程，每写一行就微微偏头用很好听的声音问，“这一步有问题吗？”如果我点点头，他就会微微一笑，继续写下一步。如果我迷茫的摇头，他就会抬起左手，用食指轻轻推推眼镜，再重新讲一遍，有时候会反复讲几遍，却从来都不会不耐烦，总是那么有耐性。我总是在看着他的睫毛的时候微微发呆，然后在他转头的瞬间把目光转回到书本上。

每次我对他说谢谢的时候，他都会咧开嘴，腼腆的笑着说，“没事，有问题就问我好了！”然后我会看到他的牙齿，很白，很整齐，和他整个人一样。他的白衬衣永远都是那么干净，白色的运动鞋永远都没有污渍，他的眼神像白开水一样纯净。到现在还记得他写字母时的笔迹，起笔很用力，落笔很飘逸，e总是拖个长长的尾巴挑的高高的，好像很活泼的样子，似乎是他性格里没有的或是隐藏一部分。所以每次看到本子上这个字母就会很开心，好像是只有自己看到他特殊一面的那种微妙的小小的少女情怀。

有时候我会悄悄偷看他，他坐在靠窗的座位，阳光从四周照进，他的身体仿佛被镀了一层光，白衬衣被光线照得似乎飘渺。那个时候我总会有一种感觉，觉得他离我好遥远，虽然坐在同一个教室，却是我伸手不可及的距离。那个时候，我唯一想得到接近他的方法就是用功学习，希望可以和他读一所大学。

然而，我内心的这个无人知晓的小小心愿在高考之前就已经破灭了，那么快，快到我措手不及，快到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告诉他我的心情。

“哎，你看，我们理科班聚会，她来干什么？不安好心！”多多拉拉我的衣袖，我抬头看向入口处，是柳清眉。几乎是同时，她也看见了我，随即直直向我走来。

“嗨，好久不见了，听说你去了上海，怎么样啊？”柳清眉自顾自的坐下，上了淡妆的脸，艳若桃李。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极为出色的女生，人群中总会第一个看到她。

“还行吧，你呢？”我淡淡地说，过去的事情无论当初是如何伤人，终究也是过去了，总不能不说话的。

“我当然好啦，我们老板对我很好！”说着故意停顿一下，我看到多多脸上明显露出鄙夷的神色，相信柳清眉也看到了。她却像是故意似的，眼波流转，妩媚一笑，“对了，过完年公司派我去上海培训，时间挺长的，快两个月呢！到时候找你玩儿，你可别拒绝呀！”

“怎么会呢！那你去了打我电话，我请你吃饭。”我笑笑。

“好啊，你的手机号码多少？”她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眼睛盯着我，似乎在测试我的诚意。

我马上报出我的手机号码，她记录下，我以为她会回拨，不料她只是把手机放进包里，笑着说她去和别人打个招呼，然后就起身离开了。我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在意。

“切，皮笑肉不笑，几年不联系，突然要你的电话号码，不知道又打什么坏主意。和你说啊，她要是真去上海找你，你可别理她啊，别又像上次一样！你老人家好不容易有个男朋友了，小心防范着吧！”多多看着柳清眉离去的背影，认真的叮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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