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沁媛抬起细长的睫毛斜睨祈煜，唇角未动，一句话却轻飘飘的吐出：“现在……还是夏天，叶无落，恨无绝。”

沉淀了数年的记忆被再次唤醒，沁媛右手垂在床边，苍白无力。

刀光和剑影在黑暗中划出一条完美的弧度，殷红的鲜血漫天挥洒，落在银白的盔甲上，遮去了盔甲耀眼的光芒。

久久地，宫人们惊悸的呼喊声在苍穹中不断回响。

一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孤身一人面无表情地站在九霄高台上，看着阶下的光和血……

惨叫、光闪、血撒、截肢……永不变奏的光影四部曲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不断交汇穿织。

不知何时，小孩流下了眼泪。

因为她绝望的发现，她的身边，也是光和血。

她用她手中的银辉，划出了无尽阴寒的血……

沁媛颤抖的咬住下唇，鲜血溢出，却无丝毫痛意。

忽尔，一只手抚上了沁媛的唇角，带着些微的凉意和温如春水的声音：“沁，我们出去走走吧，就我们两人……”

朝雾渐散，市集上开始热闹起来，四处买卖的吆喝声、侃价声不绝于耳。而锦绣楼前却早已万头钻动，热闹非凡。

幔楼红绸，几十个彪悍的护卫分立两侧挡住汹涌澎湃的人群。绣楼上，一位女子盈盈步出，身若拂柳，眉眼勾魂。

众人欢呼雀跃，纷纷跳起、招手，似要引起楼上女子的注意。

一老者随之步出，双手高举，众人噤声，场上安静下来。

从侍女手上接过绣球，老者朗声说道：“诸位，今日大喜，小女张宁抛球定亲。恰逢今日天公作美，朗空风平，遂有乘好事之昭。所以今日无论是谁接到绣球，只要其未过而立之年，家无妻室，又无病患者，小女都将下嫁与其。本官此语一出，绝无悔改。”

一阵铜锣声响起，众人立刻骚动起来，全都挤着向前，步履混乱，群情激动。

张宁拿起了绣球，呆呆看着上面的朝凰百鸟绣纹，心里百般滋味不知从何说起。

底下的人群尖叫不已，个个跳起来，跃跃欲试。

扫视一眼，张宁几番迟疑，终是两眼一闭，将绣球高高抛出。

绣球飘落，众人一哄而上，急忙伸手去抢。

场边一酒楼上，两人临窗而坐。

“这张家小姐，当真拥沉鱼落雁貌、闭月羞花姿？”一人摇着绣边扇子感慨道。

“范阳心明，又何必多此一问。”另一紫衣男子低声回道。

“世人追利逐名，皆贪一时之享。现如弘虚者，寥寥无几。而论清明无欲，弘虚居鼎。”浅尝一口龙井茶，那人放下扇子，谦道。

“范阳此言谬之，若论清明无欲，当顶祁家煜者。”紫衣男子反驳道。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弘虚此言错矣，祁家煜者岂配清欲之明。”

“何解？”紫衣男子惑言。

“祁家煜者，三日前已身居皇夫。”那人凝视紫衣男子片刻才慢条斯理的回道。

“皇夫之位，与其性情有何干系？”苦笑，紫衣男子回道。

“若无他念，何以封王拜相，晋承王爵；若其真无欲无求，何以身披紫绶，脚踏九龙？”

“此兄言之有理，小生亦有此想。为博名利，煜实是无所不用其极，张家小姐若不是被其所害，何至今日之地。”楼梯口处走来一帮人，领头那白衣男子嘴角张合，一句话轻飘而出：“青衫俊容玲珑佩，回眸一笑颠众生。九重宫阙泓苑殿，虚无缥缈霓裳衣。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不朝承欢始。衣袂翻飞天子梦，半推半就忠政堂。”

“公子此言过矣，煜守君臣之纲、尊父兄之意，入宫为势所迫，弃宁为情之所衷。”帝之手段，在场众人皆知，张宁胆大妄为之事，在场众人也各有各的情报网。

“但其若无手段，何以致帝重恩降祁，又何以使帝置国之大义于不顾，罢朝三日以度春绵？”那白衣男子接口道。

一语落闭，无人再言，各自凝望，皆是无奈。

“帝之私事，也是你等可以言论的？”一嘶哑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无言的寂寥，他们寻声望去，墙角一桌上坐着两个全身披着青色风氅、头带青色斗笠的男子。

白衣男子一步上前，满腹狐疑的说道：“帝下懿旨，言论无罪，万民同心，皆可直书。”

其中一青衣男子讥笑道：“公子饱读诗书，可曾明了，之于言论，乃以实为据。但凭一己之思，定国之大事，乃谬论也。而为谬者，律有严令，杀。”

那白衣男子被驳得脸色苍白、无话可讲。他身后众人感青衣男子身份之异，亦闭口不言。

“律设大法，礼顺人情。帝非圣人，岂能绝人情？帝于万民乃大爱，而于皇夫之私情又何不是爱？帝王子嗣，皇权巩固又何不是家国大事？诸生之言，驳人之情，不闻国之稳，何不是谬论？”那青衣男子自顾自的说下去，语声袅袅，醉人心弦。

众人赧然，皆低头服输。

紫衣男子走到窗前，仰望天空，神情恍惚，“你究竟是谁？”

青衣男子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在另一人的搀扶下，缓缓向外走去。

“小生想明，公子不能直言？你与小生一故人，着实相似。”紫衣男子上前两步恭声道。

“不知我身，本公子只是一名听客，听过了，便罢了。但若你等知我真实身份，其意义便又是另一种了。”青衣男子凄然笑道。

紫衣男子还欲再问，身后一人步出伸手搭在他的肩上，对他微微摇头。

“穆陵……”

无语，青衣男子下楼，款款而去。

场中喧哗，朝凰百鸟绣球仍在各行各色的平民手里转来抛去，众人挤成一堆，面色闷红，衣襟凌乱。

青衣男子眉目转动，对身旁男子说道：“要我出手吗”

“命由天定，随缘吧。”那男子抬头，目光深邃。

张宁站在楼上看着绣球四处滚落，心一点点下沉。

忽而，触及一人目光，张宁喜由心生。

便是隔着重重人群，她也不会忘记记忆中那人飘逸的身影。

叹气，沁媛挥手，一人悄至。

“告诉张耿，他的诚意，朕已明了。婚，就不必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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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林非时不升斤斧，以成草木之长；川泽非时不入网罟，以成鱼鳖之长。――《逸周书；文传解》

终于写完这章了！辛苦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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