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面对崔福云客气的提问，向志雄、王海文、刘丰年都回答说没有。大家已经看明白了，叶小鸥和陈明松提的问题都没有什么作用，崔福云自己的态度又非常明显，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这只是例行的行务会，又不是信用审查或者贷款审查的表决性会议，一定要表明态度，在这里多说也是“浪费感情”了。

“那好，这个问题我最后再说两句。”崔福云继续说道：“一是市委、市政府的重点工程要大力支持，讲信用、有能力的企业我们要大力支持，二是金融服务要改善，工作作风要转变，要提高工作效率。小梅，这些话都要写到会议纪要上，到时候发到各部门。好了，这个议题就到这里。”

李科说道：“那我们先走了。”说着他和陈彤就先离开了会场，因为按行务会不成文的惯例，业务的议题列席人员听听也没事，但人事方面的议题一般就只有人力资源处的相关人员列席，石俊坐在这儿，已经是很明确的信号了。

“下面，你们谁汇报一下人事方面的事情啊？”崔行长望着叶小鸥和石俊。

“石经理，你来说吧。”叶小鸥平淡地说。

“那好，我来向各位领导汇报一下关于中层管理人员人事工作方面的一个情况。目前，我行有共有相当于正科职位的中层管理岗位三十三个，其中总行各部门十四个，支行十九个。现在共有在岗中层管理人员三十二名，缺员一名，就是六月份会计结算部经理辞职后一直没有配备人员，目前由副经理主持工作，急需配齐相应人员。三十二名在岗人员中，有三名明年将年满五十二周岁，按我行内部人事制度，即将改任非实职的管理岗位。可以考虑与这一次会计结算部经理岗位一起进行人员选配。

为此，我们人力资源部做了两个方案的预案。简单地说，方案一，是由行务会讨论确定一个大致的条件，人力资源处根据现在所有副经理近几年的年度考核情况、专业、业绩等，按一比三的比例，制定一个详细分析表，报行务会研究决定最后人选。方案二，也是由行务会讨论确定一个比‘方案一’更开放性的条件，如副经理岗位工作多少年限、学历、年龄等，由符合条件的人员自愿报名，采用岗位竞选演说、评委打分的方式产生最后人选。我的汇报就是以上这些。”

叶小鸥马上接着说道：“关于这个问题，我还说明一下。第一，是不是两个类别的人员一定这次统一进行，也就是一个急需的，和三个明年达到年龄的，请各位领导研究一下。第二，两个预案，一个相对封闭，对象都是被动的，一个相对开放，对象是主动的，要自愿报名、公开竞选。究竟采用哪种方式，也请领导们考虑一下。这样，我们的人力资源管理部才好将预案制定成详细的可操作性方案。”

何玉萍听了叶小鸥的话，心里琢磨一下也明白了一个大意：叶小鸥本人应该是不支持“预案一”的，也不想把明年才满龄的三个职位在今年下半年就换人，所以她才会有刚才那段说明。但是她所分管的人力资源部又不得不违心地拿出“统一进行、两个预案”的东西，肯定是受到了某方面的压力，而能给她压力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崔福云。

崔福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以何玉萍的理解，崔老板明年上半年就必须退休了，一方面他可能是想安排一下某些人员，另一方面抛出这个消息，不管成不成，对陈明松的势力是个打击，因为贷款审查委员会中的一名成员周建光，是稽核部的经理，虽然他的主管领导是向监事长，脾气和观点却跟陈明松很相似，敢唱反调，而恰恰这个周建光明年满五十四，可以靠边站了。

何玉萍想到这儿，不禁面露微笑，因为崔老板的心计实在是太高明了。只是自己怎么表态才好呢？

二

谢秀萍看完报纸，闲得有些无聊，熊局长不在局里也没什么事。于是她拿起刚才签过几个文件夹，准备送到办公室去，随便也走动一下。

路过熊局长办公室的时候，谢秀萍看到门是开的，她于是伸头向里侧看了一下，发现熊局长正站在饮水机旁边沏茶，于是敲了两个门框。

“熊局长，你开会回来？”

熊局长一回头，看见是谢秀萍，于是随意地答道：“是你啊，谢局长。”

“呵呵，今天这个会散得挺早的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熊局长端着杯子，走到办公室前，放下杯子，却没有坐下，而是当面谢秀萍的面随意地旋转了几下腰部，坐久了不舒服啊。他一边旋，一边说道：“今天的政府办公会议没什么太多新内容，所以早早就散了。”

“那也真是的，没什么事也让你们这些局长大人跑来跑去。”

“不过会议还是很重要的，新来的副市长见面少不了，创建文明城市的落实情况也少不了。对了，咱们相关的重点工作建设也要赶一赶时间啊，争取在‘国检’之前多竣工几项，还有对全市各类室外施工项目‘国检’不能完工的，一定要改善和美化围档，还有绝对不能出任何大的建筑生产安全事故。”

“上级的精神，你的要求，我们保证一丝不差地落实。”谢秀萍接着又问道：“新来的副市长是哪来的，不管咱们这建设系统吧？”

熊局长先是奇怪地笑了一下，因为他差点儿把谢秀萍说的“保证一丝不差”听成了“保证一丝不挂”，自己觉得好笑，又不好意思跟谢秀萍说。

“新来的市委常委、副市长叫顾一兵，原来就是咱们金海市经贸委的一个科长吧，后来不知道怎么调到省政府办公厅去了，还一直升到财政厅的厅长助理了，算是‘胡汉三’又回来了。这次会上还没说他的分工情况，估计是分管经贸、财税，地方金融这一方面吧，和咱们系统没多大关系。”

谢秀萍有点不明白地问：“顾市长还进了市委常委啊，现在的常务副市长詹市长不也是市委常委吗，那不是多一个常委？”

“现在是人事异动的时期，多一个少一个都很正常。我今天听说，詹市长很快就要调到省里去了。”

“哦。顾市长进了常委，那马上他就会是常务副市长了？”

“呵呵，这还用说吗？”熊局长站久了，又坐到了椅子上。“今天我们在底下开玩笑，咱们金海的常务副市长姓得很有趣咧？”

“顾，这个姓有什么趣啊？顾一兵，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哈哈，你没想到吧。他们议论，这个叫做：瞻前顾后。哈哈。”熊局长是老资历了，在谢秀萍面前更是绝对权威，所以说话也没什么顾忌。

“那原来的冯助理呢？这次参加会议没有啊？”谢秀萍又问。

“冯青啊？没看到，听说还是保留一个市长助理的职务，马上就要出国进修了。”熊局长说到这儿，看了一下时钟，说道：“时间还早，我还是让办公室通知全体局领导开个碰头会，把今天的政府办公室内容传达一下，特别是创建全国文明城市涉及到一些工作。”

“那我就走了，准备开会，听你的指示。呵呵。”谢秀萍边说边笑地走了。

三

“这几个岗位的人员怎么选定，大家说说想法吧。”崔福云作为主持人，开始让大家发表意见了。

照说行务会里职位最低的是刘丰年，一般一定要发言，就从他开始，如果不一定要发言，他也经常是不做声。因为他明里肯定要服从崔福云，暗里他又支持陈明松，所以敏感的话题，可说可不说的话，在会上他也不说。

何玉萍也没想好怎么说才不显山露水，所以一下也没有开口。

“我来先说一下吧。”王海文见好久没人吭声，他先说了。“作为分管会计结算部的副行长，我的想法是，尽快要配齐这个部门的经理，不然不利于工作。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我提过多次了，今天也是这个意见。至于是分开搞，还是四个合一起搞，我看都差不多。产生人选的方式上，我也建议还是自愿报名，公开竞选，而且要扩大评委的范围，把董事会、监事会、管理层相关的人员都请来，甚至还可以请职工代表。”王海文的话，实际上还是回避了第一个问题的关键，因为他也不想得罪人。

叶小鸥说道：“我是分管人力资源部的，从工作方便的角度看，我宁可一次全搞完，这样我们的工作量总体上会小一些。从全行的工作看，我还是担心，毕竟另外三个职位涉及到两个支行的一把手，一个总行的部门负责人，现在离年底也不远了，这样会不会对中层管理人员造成太大的影响，对今年的业务工作完成不利呢？在操作方式上，第一个方案工作量肯定也小一些，但是从优中先优的角度看，公开竞选更有利于事业的发展。这就是我的个人的建议。”叶小鸥虽然对第一个问题的太度是表现出来了，即不合并在一起进行，但还是不够明朗，因为人事问题，她站在风浪最明显的地方，她也大致明白崔福云要求提出四个职位一起进行的用意。

“我认为分步进行更好。”陈明松发言了。“第一，离年龄满足条件还差一定时间的情况下，对当事人是不够公平的，比如说稽核部的老周，据我了解，应该是在明年底才满五十二，如果现在说离岗，那可以说是提早了至少整整一年。第二，我同意叶行长的意见，年底将近，不宜大动手术，不然肯定影响相关支行工作任务的完成。第三，前面说到的老周，还是总行监事会的监事，既使免了经理的职务，监事一职肯定是要到明年四月换届时，由股东代表大会研究的，这样保留一个‘光杆监事’，也不大像话。所以，我想今年可以只配备会计结算部经理一个职位，其他的以后考虑。至于配的方式，我也赞成自愿报名、公开竞选。这就是我的意见。”

陈明松的讲话，很有份量，这倒不是说他的位子和势力如何，他的发言中已经明确推出了一个具体化的人，也就是稽核部的经理周建光。周建光原来在人民银行工作，和崔福云也是同事，当年组建金海市商业银行时，他是一起过来的元老。陈明松搬出周建光说话，下面的人说话就得注意，不小心就可能得罪了具体的人，而不再是抽象的一个群体或者一个岗位了。而且陈明松说出的三条理由，条条都是说得过去的，他最大的目的，就是要保护敢于直言的周建光。

崔福云又看了看何玉萍、刘丰年和向志雄。刘丰年还是一副不想发言的样子，向志雄看样子也在等待。

何玉萍决定发言了，她说道：“我谈谈我的看法吧。第一个，我也赞成用放宽条件、自愿报名、公开竞选的方式，来产生最后的人选。”何玉萍的话还是经过了考虑，她首先讲了与大多数人比较一致的看法，即人选产生方式上，以“求同”为先，奠定一个大家可接受她的观点的基础。

“第二个，至于这一次拿出几个岗位来，我看不一定就只有‘一’或者‘四’这两种选择。比如刚才提到可能有的人，是在明年底才到年龄的，这次可能是不宜更换，但是可能有的是明年上半年就到年龄的，与其等到明年上半年急急忙忙搞，不如今年下半年从从容容搞。也就是说，实际上我们还有‘二’或者‘三’的选择。我不知道，人力资源部现在能不能提供那三个职位上在职人员的具体到年龄月份？”

何玉萍说完，望着人力资源部经理石俊，其他的人也开始把目光转向了石俊，因为他们也感觉到何玉萍的话也有道理，而且给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大家在想，为什么开始大家一定要拘泥于人力资源部拿出的两种选择呢，毕竟他们一个部门的思路，不大可能比更多部门的思路更多，哪怕他们是专业部门，许多时候我们的专业部门就容易陷入他们的所谓专业限制，无法拿出适应现实需要的创新见解。

石俊赶紧翻手里的材料，然后说道：“前面说到了三个岗位的在职人员，一位是明年三月到年龄，一位是明年十月，一位是明年十一月。”

“那我建议，可以把明年三月到年龄的这个，在这次一并进行竞选，也就是拿出两个职位。这样，估计涉及到支行的一把手也只有一位，对年底工作的总体影响不大。我的发言完了。”何玉萍接着石俊的话，又补充了上面几句。她抛出的建议，既有与大多数人一致的地方，多少能够找到共同点，而且对陈明松，实际上还包括对向志雄和叶小鸥做了让步和妥协，同时又多少为崔福云争取到一点面子。

崔福云又看着向志雄。“向监事长，你有什么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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