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没料到方晓舟会在家里，他更没想到方晓舟正在为一张发票的事情等着他的解释。

方晓舟原本是回家给女儿找几件换洗的衣服就会自己的母亲家，一进家门，就见客厅和房间里乱得像是遭了洗劫一般。她先是把厨房整理了一遍，洗刷完水池里的碗筷盘子，然后，把卧室里乱扔的脏衣服抱到卫生间，她一件衣服一件衣服翻了一遍，怕衣兜里有东西，安格平时很粗心，经常把一些票据和零钱放在衣兜里。方晓舟翻到安格的一件米色休闲裤的左口袋时，发现了一张银座的发票，拿起来仔细一看，是买服装的收据，价格是1210元。

方晓舟拿着这张发票楞住了。

安格很少给自己买服装，她也嫌他买的衣服款式不合适，所以，这几年，他就没再给自己买过衣服。他这是给谁买的？

“你在家？”安格一进客厅，见方晓舟坐在沙发上发着楞。

方晓舟抖着手里的发票，脸色很不好看地问道：“哪来的？”

安格接过来一看，心里不由地“咯噔”一下，这张发票是在林虹去北京前给她买的那件真丝连衣裙的发票，怎么会在她的手里？他看见了阳台上凉洗的衣服，马上就明白了。

“噢，是我上次去银座给蔡芩捎了一件衣服，这发票还没有来得及给她呐。”他佯装刚刚回忆起来的样子，说。

方晓舟用怀疑的眼神看了安格一眼：“蔡芩的衣服还用你买？”

“她说我的眼光很有品味。”安格嬉皮笑脸地说道。“也许，我在她的眼里真的是很有品位的男人呐。”

“有没有品味，我明天给蔡芩打个电话就知道啦。”

“打呗，我也没拦着你。”安格一脸的不在乎：“你就会干些没品味的事儿，嘁。”

方晓舟讥笑道：“你也算是有品位的男人？拉到吧你，你要算是有品位的男人，那蹬三轮车的也会欣赏《罗密欧与朱丽叶》啦。”

安格作出一副不愿与她斗嘴的表情，走到茶几前，顺手将发票和出租车票拿起来，装在了上衣口袋里：

“在你们女人的眼里，所谓的品味就是有钱、有地位、有房子和汽车，女人哪女人――你的名字叫奴隶！”

“安格，你别充有品位的，你有本事别吃饭穿衣，就你挣得那点钱，连你女儿的生活费都不够，还有脸在这里屎壳郎垫桌底――硬撑哪。”方晓舟拿着沙发上的坐垫，准备到卫生间走去，她回过头说，“你觉得你在外面和个人物似的，嘁，也就那么回事吧了，记者谁也不是没见过，有你这么清贫的吗？驴粪蛋子――光外面光了。”说着，就离开了客厅。

安格感到一阵堵的慌，看着方晓舟离去的背影，他不知该怎么反驳她。

直到吃晚饭，安格没有跟她说一句话。

方晓舟也知道她的最后那句话刺伤了他。这种令人不快的效果并非她的初衷，但方晓舟就是觉得安格没有了婚前的拼搏劲，婚后的生活让他变得越来越平庸。

安格打开冰箱，看见里面空空如也，又见方晓舟没有做饭的意思，要是平时，他会问问她做些什么饭，但见方晓舟不想理睬他的样子，也就觉得晚饭还不如出去随便吃一点。这样想着，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准备开门出去。

“你又去哪儿？”方晓舟不满的声音在背后惊起。

“难道我连出去走走的自由都没有了吗？我么事难道都要给你汇报？”安格停住脚步，冷冷地盯视着方晓舟。

“行，安格你行，你走，你给我走得远远的，你这一辈子不回来都行。”方晓舟的脸色倏地变得苍白，眼眶里滚出泪水。

“这是我的家，我愿么时候回来就么时候，你有么权利让我走？”安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方晓舟。

“安格，你真是个无赖，你还是个男人吗？你说这话就不脸红吗？”

安格想再反驳几句，想了想，就把话又咽了回去，转身朝外走去。

安格走后不久，张岩来找安格，他按了一下门铃，等了好久才见方晓舟前来开门。

“哟，是张岩哪，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寒舍视察来了？”

“嫂子拿我开玩笑啦，哎，安格哪？”张岩一边问，一边发现发现方晓舟的脸上似乎有泪痕，心想，看来两个人又闹别扭了。

方晓舟就像和安格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她一边将张岩让进屋来一边笑着说，“他？他什么时候早回来过？你坐，我给你拿烟去。他整天不是应酬就是外出采访，也不知忙些什么。你抽烟哪，有事找他？”

“没什么事，就是想求他帮个忙，我一个侄女写了一篇散文，想发表。可你也知道，现在什么都要靠关系，我记得他说过和《当代散文》的一个编辑很熟，就答应侄女过来问问。”张岩其实是来找安格有另外一件事情的，而这件事情牵扯到他们两个男人的利益，他不想让她知道，就随便编了个借口。

“是的啊，现在什么都要走关系，哎，你把稿子留下就行，他回来我交给他去办。”

“稿子没带来，我也不知行不行，行的话，就让我侄女给他发一个电子邮件。”张岩看见了安格放在沙发上的采访包，心想，他肯定没有走远，于是，他站起身来，说：“嫂子，我不等他啦，他回来后，你转告他，就说我找他有事，让他抽时间给我打个电话。你别送，嫂子，留步。”

安格给蔡芩打了电话，告诉了蔡芩发票的事，蔡芩说，我这黑锅背得可有些怨啊。安格笑道，那我们就来一次真的不就不怨了嘛。蔡芩说，想得挺美，那我就更怨了。好了，谁让我们是老搭档了，放心，我知道怎么回答的。

合上手机盖，刚想放回口袋，手机又响了起来。

“安格，你在哪里？”

“哦，是张岩啊，我在小烟台烧烤店，你来吧。”

十分钟后，张岩开着帕萨特来到了小烟台烧烤店。

坐下后，安格又点了三十串板筋三十串烤鱼，张岩就像半年没吃过饭一样，抓起安格手边的烤鸡腿就啃了起来。安格说你是饿死鬼托生的吗？慢点，小心噎死你。张岩说忙了一下午案子，本想到你家蹭一顿，没想到你家也没做饭。安格知道他去过自己家了，就问，方晓舟在家干什么了？张岩说生气呐，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呐。安格抓起啤酒瓶，对着嘴喝了一大口。是不是又吵架啦？张岩说，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多好的媳妇啊，要是我，疼还疼不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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