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不时会站在流水线旁观察大家的手法,偶尔骂两句谁谁笨蛋,然后叫他看别人怎样干。在技术问题上,大家似乎都很保守,好不容易修来的道行,谁舍得拱手他人?竞争多激烈不提,怕别人快起来,最后比自己舒服倒是真的。
我这人觉悟还是挺高的,在技术上跟傻柱子就没有什么保留,看他握灰网的手法别扭,就牺牲宝贵的时间帮他纠正,柱子还没有耐心,练了几下,又跑回自己的错误路线上去了,我横了他一句,他还有些气呼呼的样子,周法宏说:“理他那个短命脑袋干啥,死狗扶不上墙,别拴个死鸡,再把你个活雁拉下来吧。”
我笑道:“我不是为自己组员负责嘛。”
其实我们这几个组长,除了登记领料,分工到户后,就没事了,大家各自为战,互不相干,没有权利也没有责任,就是给日本儿拉纤、给大伙跑堂的几个劳作,好象某些单位里虚设的工会主席的角色。
林子不放我们权,自然有他的想法。不过,我也正乐得有组长之名,不担组长之责。日子这样过着,对我而言,紧张压抑倒也没什么大磕碰,日复一日,网兮网兮。
※※※
逐渐地,晚上收工控制在9点稍后了,一半多的人都能够完活,剩下一批落后分子,就在号筒里开辟了第二战场,每天起夜的时候,都能看见以柱子为代表的几个弟兄还在跟网子叫劲,看看值班室门口挂的石英钟,一般都指向凌晨一两点钟的光景。
这些天,棍儿的速度也上来了,一般后半夜在号筒里就看不到他的踪影了,我说棍儿兄的潜力开发出来啦?周法宏就嘲笑道:“他那是装逼呢,诚心磨自己,后来一看耗不下定量去,让林子给识破了,也就不得不现原形啦。”
我想周法宏这话也不全是编排棍儿的,棍儿自己也边干边叹气呢:“妈的我在这干3年了,一张票也没我的,还不给我松松套,既要马儿不吃草,又要马儿快些跑,也忒黑啦。干活能吓死我?你多少也让我见点亮儿啊。”
第二章圈地运动第一节地下党
在监教楼里,除了偶尔的喝酒、打牌、串号筒,二龙基本上不出屋,回来就躺着,抽烟看电视,倒是经常有来串门的,一般都是二龙以前的弟兄。
我们不能大声聊天,一喧哗,二龙就烦,冷眼看谁一眼,准让谁心里咯噔一下,好几天加着小心。大伙都摸不清二龙的脉,他口口声声让我们随便,可我们谁也不敢乱放羊,宽松得压抑。
其实我也懒得动换,也没有地方去,找华子吧,新收组太敏感,担心林子嫌我招摇。于是除了看电视就是看书。
蒋顺治来过一次,进来先跟二龙打了招呼:“龙哥我找麦麦呆会儿。”
“以前一个分局的是吧,过去吧。”二龙很痛快。蒋顺治跟我说:“龙哥这人真不赖。”
当着二龙和大伙的面,我们不好聊这里的事,就拿分局看守所当话题。周法宏也跟我们穷搭和,记得提到一个叫“缸子”的,蒋顺治说他分四监去了,我就说龙哥以前也在四监呆过,二龙听见个音,就问是哪个缸子,我们说了,他“哦”了一声,说:“不认识,甭问也是一鸟啊。”
正说着,门玻璃轻响了两下,我一扭头,华子正冲我招手,我走出去,叫声“华哥”,华子笑一下,神秘地说:“老师还有烟么,先借几盒。”我说“你等会儿。”要回身,他拉了我一下:“回头给我吧,有两盒就够。”说完,和我一同进了屋。
二龙道:“跟我屋里发展地下党来了?”
华子边坐下来边笑着说:“跟老师说个小事儿,不过,我倒是在我屋里给你审出一地下党来。”
“哪部分的?”二龙问。
“西区的,翻江鼠的干儿子,够猛料吧?”华子笑道。
二龙从铺上直起腰来,眼睛放出光来:“谁呀?”
“蓝伟。”
“盲肠吧,你他妈拿我找乐?”二龙笑。
华子也笑起来:“你才找乐哪,那小孩叫蓝伟,翻江鼠干儿子,新收。”
“嘿,想起来了,是叫蓝伟,快二十年了,翻江鼠进去以前,我见过这小孩,那时候这小子才两三岁吧,胖呼呼的跟熊猫似的,就为这名字,我才记住他,觉得好玩,当时我也这么问了:咋不叫盲肠?哈哈。”
“真快啊,翻江鼠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可不咋的,83年严打凿的,一眨眼似的……咱那拨儿混的的,快没了一半了。”华子有些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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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败气收山的,现在还混的,没几个啦。”二龙也感慨起来。
华子起身道:“给你叫过来?”
“叫来叫来!兵兵去!”二龙兴冲冲招呼。
赵兵跳起来出去了,很快领了个人进来,我们一看都暗笑起来,原来是关学习班那个小脏孩。
二龙也笑道:“你呀?”
小脏孩局促不安地说:“龙哥。”
二龙笑道:“你得管我叫伯伯哪。”
小脏孩迷惘地看着二龙笑。
华子说:“龙哥跟你干爹是拜把子。”
小脏孩的笑里立刻有了些新的内容,腰也暗暗向起直了直。
“还记得你干爹的样子吗?”二龙点上一棵烟问。
小脏孩动一下脑袋,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常听我爸念叨,我爸说我干爹特喜欢我,舍得花钱。”
二龙道:“你爸还那么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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