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国际机场飞往池水的飞机上，秦岳和凌浩打赌，说这次回池水，兄弟俩在官场上联合，一定可以大有作为。凌浩则不以为然，说政府每年都要引进大量国外高技术高学历人才，像他们这种法学硕士，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其实，就算不大有作为也行。”秦岳笑着说道：“要是有个比较大的欢迎仪式也不错。那样，也算光宗耀祖。”

“看你这样子，就算做了官，也铁定是贪官。”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算真当了官，也得吃饭。”秦岳冷笑。“关键是，没让我当官！要真让我当个大官，说不定还是海瑞在世呢！”

两人就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憧憬着未来美好的仕途。当两人出了国际机场，站在大厅外的台阶上时，才发现：现实是残酷的。

机场门口，停了几辆大巴车。轿车也有几辆，但每一辆都是接到该接的人后，就匆匆驶离了机场。他们两人就这样站着，心中生了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在英国的时候，领事馆的工作人员找到他们，说海河省希望他们回去工作，为家乡人民作贡献。尤其是池水市委书记陆鸿，更是希望为人民多引进几个像他们这样的青年才俊。而且给他们说了很多好处，比如到了池水市，就有车有房子，而且若有爱人的话，还可以立马安置工作等等。

凌浩是海河省天水市人，哥哥凌威最近两年又在池水市工作，所以就欣然答应。而秦岳，老家是古风县人，当然也希望回家乡工作。他觉得，不应该用工作来形容，应该叫做回乡当官。当官和工作相比，当官明显好听多了。

他们两人是在多年前的一次留学生交流会上认识。知道是老乡后，便长期保持联系。当两人前不久又知道，他们都将回家乡一起工作时，更是高兴得不得了。

此刻，当他们站在机场门口，顶着初春的暖阳来回张望的时候，心中很是凄凉。

“妈的，什么狗屁好处，把我们骗回来了，就什么都不管了。”秦岳牢骚满腹，不停地大骂。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要是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多在上海停留几天。”

凌浩见秦岳总是来回走动，便安慰他说：“好了，你就消停一会儿吧！他们总会派人来接我们的。”话音刚落，一辆警车就驶了过来，一个年轻的警察下了车，对着秦岳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照片。问道：“你是秦岳吧？”

“是啊！怎么了？”秦岳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刚下飞机，居然就被警察盯上了。

“你被安排到公安局刑侦处工作，是副局长下令，要我亲自来接你。”警察见秦岳还没听明白，又补上了一句：“我是周局长的司机。”

秦岳这才缓过神来，拿起地上的行李包，跟凌浩告别。

凌浩安慰他说：“得得得，别像生离死别一般。你就先跟他去吧！干公安，也不错。”

秦岳跟在年轻警察身后，上了车，他在车上不停地朝凌浩挥手示意。凌浩见警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自言自语道：“我好歹也是个法学硕士吧！怎么就混到这种下场呢？”

警车没走多久，一辆黑色的奥迪就停在了凌浩跟前，司机探出头来，笑望着凌浩，问：“你就是凌浩吧？我是市政府接待处的。上车吧！”

凌浩脸上也有了笑容，他抓起地上的行李，满心欢喜的上了车。但一上车，内心立马生了一种失落之感。

市接待处，不就是给那些当官的端茶送水当服务员么？他连连叹了几口气，十多年寒窗，真没想到，居然不过是为了当一个服务员。他摇了摇头，打算不去想这个狗屁工作。

他不去想工作，心中倒轻松了不少，还和秦岳发短息开玩笑，祝他早日在肩膀上扛上国徽。秦岳则回短信说，国徽倒不指望，能多认识几朵警花就不错了。

凌浩没有回这条短信，他心中想着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哥哥凌威。他已经对当官失去信心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哥哥一个惊喜，然后再跟着他，经商发财，这也不失为一条好的路子。

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想要回来，甚至提都没提到过自己会回来。

“对了，我想问一下。我们可不可以先去大商海运公司？”

司机在后视镜中愣愣地望了凌浩两眼，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苏处长和几位市委市政府领导都在接待处等你。而且，那个大商海运公司，上个月出事儿，被市公安局查封了。”

“什么？”凌浩忽然间感觉头脑嗡嗡作响，接着，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瘫坐在车座上，过了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很小声的问道：“那那儿的老板呢？”

“死了。”

司机口中悠悠的吐出这两个字，无疑成了一道晴天霹雳，无情的打在凌浩身上。他把头扭向窗外，用手捂住嘴巴，希望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把那起走私案简单的说了一遍。但凌浩什么也听不进去，他的内心，有一个固执的声音在呐喊：哥哥是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了句：“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怎么不知道？”司机反身望了凌浩一眼，说道：“他在监狱自杀，是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的，后来火化了，就葬在西郊公墓山。”司机顿了顿，又说道：“我听监狱那边的人说。他从进监狱到死，从来没说过一句话，连冤枉都没叫过一声，真是一条汉子。”司机说完，又补上了一句：“对了，你们认识吗？”

凌浩没有回答，他觉得脑袋疼痛得厉害。他把头靠在轿车后座上，不再说话。

轿车拐过几个弯，停在了市政府接待处门口。他跟着司机下了车，木木的站在车边。这时，几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满脸堆笑的朝他走了过来。凌浩抬起头，想要迅速从哥哥死亡的悲痛中走出来。他不能在外人，尤其是在这些政府官员面前，表现出自己怯弱的一面。

池水市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天上，让他有些眩晕。他把眼泪逼了回去，静静的站在原地，神情木讷地边听几位官员的自我介绍，边和他们握手。末了，才像一个木偶似的，在他们的簇拥中，进了接待处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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