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宸静静的看着赵国基，慢慢的开口道：“我不想夹着尾巴做人，我。。。”

赵国基打断秦宸的话，不甘示弱的看着他的眼睛，冷冷的说道：“我只是想活下去！不管你想不想做人，不管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你只有活着才能做人，不然你只是一滩泥！”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恳求的说道：“你不屈了五百年，可是那么多次轮回，你活到成年的次数不多，能安稳的死在床上的机会几乎没有！如果我还是从前的那个毫无负担的人，我可以由着你。但是现在不行，这回我是长兄，我的肩上不只你一个责任。我不能让他们沉沦！”

秦宸轻轻的垂下了头。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在他的灵魂深处烙印着桀骜不逊。就算是面对赵国基他也不想低头。明知道自己已经应允了他，可是秦宸还是不甘心，还是想要回主动权。虽然没有把话挑明了，可是两个人也在言语间交峰过。

听了赵国基的肺腑之言，秦宸有些汗颜。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自私是这么可耻。虽然记不起来，可是他相信赵国基的话。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连一次机会都不肯给赵国基。更不明白赵国基是哪里来的耐心容忍了自己这么久。他很想撒手退让，可是他却比谁都明白赵国基的性格和处事的手法。知道自己只要一沉默，从此以后过的就是桃花源的日子了。

秦宸想了想又说道：“你应该明白活下来很容易，国隆他们已经是修真了不是？！做那些东西真的很容易，可是要保住秘密很难。听你的也不过是息事宁人，或者我们现在就该找座海外仙山以防万一。只是你真的替国隆他们考虑过么？真的想让他们在不问世事中度过余生么？”

看着赵国基失望愤懑的神情，秦宸带着歉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我很想听你的？可是你连个计划也没有，想到一出是一出。或者在你的潜意识里是想带着家人离开这里。。。”

秦宸沉默了一下，觉得有的话说的太白了不好。或者赵国基也是在摇摆，毕竟让一个过惯了喧嚣浮华生活的人，避世隐居也为难了些。或者他同自己一样，不知道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秦宸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想和你争什么。只是。。。只是你知道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以现在的情形。你想要家人平安就不要惦记从前的生活！。。。你这么忽左忽右的蛇鼠两端，我怎么听你的？”

赵国基看着秦宸不想再解释什么，或许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细回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以前倒是意志坚定，只是想做一个人，想做万灵之长，想真正的融入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圈子。可是孟婆汤一落肚，所有的志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就算自己再生为人，也不过是混混噩噩的过日子。今生倒是记起了往日的志向，可是又陷入两难之中。

不想再被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困扰，不想再像往生一样莫名的结束一切，赵国基拾起了遗忘许久的道法踏上了修真的路途。只是在他内心的最深处，还残存着一份野性。不想被清规戒律束缚，不想点头哈腰匍匐于他人的脚下，那怕那个他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所宣称的要在修真的路上一直走下去，只不过是无奈的抉择。是一个没有勇气做人，也没有勇气做神的懦夫的无奈抉择。

赵国基索性躺倒在水阁的地板上，让那浸骨的凉意去消磨体内蔓生的邪火。懒懒的问秦宸：“好吧。那你的意见是什么？”他问完话。却看着秦宸为难的脸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进退失据，不知所谓的可不只是自己一个人。

秦宸。自私自利的秦大老板可没那个好心，管不相关的古早人的闲事。至于说秦五爷倒是本地人，更是个温良爱家的好孩子。可他像所有的乖孩子一样没有自己的想法，他把自己的未来，放到了他信任的长辈手中。让父母之命大于天的秦五爷想个造反的法子，还真是不一般的为难人。

秦宸恍惚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和赵国基头挨头的躺倒一起，不自信的建议道：“我还真没什么在意想做的！要不我们问问国柱，看看他有什么想法。毕竟。。。万一他不想做你的责任，而是想让自己挑大梁呢？！”

赵国基听了说不出的气馁。问国柱还不如去问自己老爹呢。他很想翻身起来给秦宸、给自己几下，只是又懒得起来。

两个人躺在地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心事，都没有注意屋外的事情。更没有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秦宸是被一阵喝骂声惊起的，他直起身坐在地板上，就见赵国基狼狈的躲闪着方节的打骂。

方节揪着赵国基的耳朵，脚在他身上乱踢。嘴里还不住的呵斥：“你小子不安分也就算了！怎么还往歪路上勾引五爷？！这么凉的地，你就让他这么躺着！他要是有个好歹，你看谁能饶得了你？！你个混账小子，信不信我再拿黑狗血泼你！”

赵国基早就清醒了，方节的力气很大，打得他生疼。本来要推开他也容易，只是水阁外边一堆人在看着。自己的老娘那失望谴责的眼神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分外显眼。赵国基看着还在迷瞪的秦宸分外生气，大叫着辩解说：“不是我！五爷说热的不行，非要在地上躺躺。我。。。我拗不过他。。。他又不许我叫人。。。我是没办法了，我想我也躺到地上，等我觉得地凉的时候就拽五爷起来！”

秦宸惊奇的瞪着赵国基，好像先躺下的是他才对。不过看着他气急败坏的脸又把话咽了下去。倒是方节又推搡着赵国基的脑袋骂道：“五爷要做什么你就由着他？这凉浸浸的地怎么能躺？！五爷是你能比的，你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秦宸咳嗽了一声，喝道：“够了！这么热的天气，就不能消停会。。。”说着他抖了抖衣襟，做出一副奥热的模样，想再说几句把赵国基从窘境里解救出来。

方节却不给他机会，惊慌的放开赵国基，冲到秦宸的面前，不住嘴的叫着坏了！坏了！他也不管规矩了，伸手在秦宸的额头草草的摸了一把。又冲到方明的跟前，踹了他一脚，喝道：“你瓷着做死呢？！还不快去给五爷熬药去！”。。。

秦宸看着方节调兵遣将，觉得事情不妙。他嗔怪的看了赵国基一眼，觉得还是让他挨骂好些。

只是方节没给他哀怨的机会，先是浓浓的两碗黑汤端了进来。嘴里的苦意还没散尽，王士宣王太医又被快马请了过来。还好医生没说什么，把了脉，增减着另开了服方子，交代了几句就辞了出去。

秦宸哀怨的躺在卧房的床上。赵国基手不住的往自己脸上制造黑青，眼睛却只在房顶大梁见转悠。秦宸气恼的拍了下床铺，喝问道：“这算什么事情？我只不过是在地上躺了会。。。不对，是你先躺下的！”

赵国基不满意的哼了一声，问道：“你啥意思？要窝里反啊？除了推诿指责你就没别的事情好干么？”

秦宸挺腰把自己撑了起来。生气着说道：“咋没有？外边还有一大碗药等着呢！”他看见赵国基又开始往身上制造伤痕，又笑了起来。问道：“你这算什么？栽赃？”

赵国基嘴角下沉，咬牙说道：“方三叔的力气到大，可是还伤不了我！我不做点记号出来，回头那顿家法是跑不了的。。。行了，你躺好等着喝药吧！待会有人进来，又成了我的不是！”

秦宸乖乖的躺好，小声的说道：“我现在知道咱们该干什么了！哄老太太，抄倚云斋的底都是小事情，关键是眼前不能有碍眼的！这方节看起来恭恭敬敬的样子，整起人来却是一把好手。。。”

赵国基却不同意他的话，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摇头说道：“他又不是故意要整你的，只是凑巧。再说他还是国隆的舅舅，我可不想对他做什么？”

秦宸愈发的不满。在他看来，避之不及的不是那些心怀恶意故意要伤害自己的敌人，而是口口声声为自己着想，结果却把人弄得苦不堪言的好心人。他泄愤似的嘟囔了一声：“你老人家到底做过什么？”

赵国基没有理他，却走到了门口规规矩矩的站好。不多时房门被打开，方节指挥着方定把描金漆盘上的药碗端到了秦宸的面前。

这碗汤药还算干净，黑乎乎的倒也清亮，没有上一碗的浑浊。秦宸看着汤碗旁边的小罐蜜饯，实在是找不出拒绝喝药的理由。只能苦着脸问道：“我好的差不多了。这药都灌了两碗了，在喝下去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方节没有看秦宸，只是对方定吩咐：“伺候爷喝药！五爷多咋喝了药，你多咋退下！”

方定听了很想哭几声，可是又不敢。只能哭丧着脸对着秦宸。秦宸倒讲义气，不再说话，把满满的一碗汤药直接到进了嘴里。

秦宸直直的看着方节，把手里的药碗冲他挑衅的晃了晃，才捻起一块蜜饯搁到嘴里，狠狠地嚼了起来。

方节似乎没注意到秦宸的挑衅，只是皱着眉头看着方定。看着他着急马趴的把蜜饯搁到秦宸的眼前，看着他拎着药碗提溜着漆盘，火烧屁股似得冲出房间。方节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才对着秦宸恭敬的说道：“五爷的身体的确是没什么大碍。表少爷说爷的脉象没有问题。。。至于说五爷觉得燥热。。。表少爷认为爷有些涨食。。。”

秦宸眨巴着眼睛，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倒把不满挑衅的心思忘到了脑后。方节磕巴了一下，咂了下嘴，继续说道：“老太太吩咐了，让爷在屋子里清净一天。”说完了他皱了皱眉头，思忖了一下，终究是住了嘴。

秦宸打了个药嗝，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更不知道自己把方节怎么了，为什么他会这么针对自己。昨天还是个伤员，今天让他三言五语的一说就成了吃饱了撑的。秦宸趿着鞋，慢慢走到方节的身边，低声问道：“方叔，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么？还是你根本就不想到我这里来管事？”

方节连眼睛也不眨，木着脸说道：“五爷。昨天旁边庄子上的李老石买了头小牛犊。。。”

秦宸冷笑，问道：“方叔，你在说什么啊？我问你话呢！你跟我讲几里之外不认识的农夫？！”

方节没看他，木着脸继续说道：“李老石用自己的全部家当买了头小牛犊。谁知道牵回家来，它除了胆子大就没有别用处。骨架子小肉少没力气，耕田的时候走的稀慢还背不了重物。。。五爷你说李老石该怎么办？！”

秦宸气得直打哆嗦，就眼睁睁的看着方节施施然的走出房门。赵国基叹了口气，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出去给他找点点心。却被秦宸一把拽住。

秦宸抓着赵国基的袖子，不住嘴的问：“他什么意思？拿我跟牛比！就算我这两天的表现不太好，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他。。。他和我说实话就是了，好端端的饿我几天，就能趁他的心了？！！”

赵国基很想说那是王家的祖传秘方，不关方节的事情。王太医遇到是查不出原因的无名肿痛，一贯的手法是开两幅清心败火的方子，饿病人几顿。可是赵国基最终也没有替方节辩解，只是摇摇头，径直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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