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的神情有些恍惚，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一股浓重的老人气在屋子里弥漫。

秦宸帮着紫苏淡竹两个把她搀进卧房。等秦母安顿好，秦宸想退下去的时候，她拽住了他的衣角，嘶哑着说道：“不要相信她们，不要相信任何人！”

秦宸回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秦母。

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她仿佛恢复了些。看见秦宸挑高眼眉一脸疑问的看着自己，秦母松开了手，叹息着说道：“你这样子真像他。。。敦儿从小就是这些，有什么疑惑他也不开口问，只是傻傻的瞪着眼睛看着我。。。你从前可做不来这种表情。。。”

紫苏、淡竹微低着头半垂着眼帘，一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走到了外间。

秦母对她们却不在意，自顾自的说道：“你以前的性格阴测测的。。。落水以后反而讨人喜欢。有些莽撞却总要压抑自己，有点小狡猾又爱装傻。。。”她笑着咳嗽了一声，轻喘着说道：“可是不管你怎么掩饰，总是很容易让人看破。。。”

秦宸扯扯嘴角，方节都能看透的事情自然瞒不过秦母。他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知道了真实的情形，才对自己左防右防的。

这会秦母把事情说破他也不在意，如果她没有保住他的心思，大抵也不会在这么私密的地方说这种话了。只是秦宸没有想到她这么恨秦家人，从前秦宸木讷的性格，在她嘴里竟然成了阴测测。

秦宸好奇的看着秦母，知道她在恨着秦家、恨着李氏皇族、甚至恨着倚云斋的人，却不知道她的愤怒会让她走多远。秦宸小心的说道：“我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那位云大娘可是有些不妥，她一来老太太的话里全是玄机。”

秦母冷笑：“能有什么玄机，只不过是把从前的事情告诉你一些罢了。你也不用害怕，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一个妇道人家我又能做什么？”

秦宸想起秦宝的小鼻子小眼，有的时候什么也不做，凉凉的看着才可怕。他垂首轻声问道：“真的什么也没做，那能甘心么？”

秦母有了些精神，挣扎着坐起来，淡淡的说道：“能做的我已经做过了，下剩的也没什么，只要你三哥能有个子嗣我也就歇心了！”

秦宸暗自咂嘴。小丁氏虽然没表现出什么来，可是以她那争强好胜的性格。真有了儿子，为了那个孩子的前程，恐怕秦宝都会变成她要铲除的目标。

秦母得意的笑了起来，神秘的说道：“丁家也算是世家。他们家接二连三的把嫡支的嫡女嫁过来又为了什么？还不是瞄着那顶世袭罔替的帽子。。。等他们戴上才知道，那东西该有多么沉！”

秦宸皱眉，丁家的人或许势力了些，可是他们和秦家，和秦敦的死应该没有多少牵扯。就算势单力薄，无法对付正主。可迁怒到丁家身上是不是远了些。

秦母却不关心他的想法，自顾自的说道：“这顶帽子是拿敦儿的命换来的，除了他的儿子，谁带上他都别想有个好。。。”

“为什么？是因为对付不了真正的凶手，所以你才诅咒这顶帽子么？”

秦母看着愤懑的秦宸，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敦儿也是这个样子，拧着眉头，忿忿的叙说着那些不快。她拍拍褥子，想让他坐下来，想像从前那样帮他把眉角抚平。

可秦宸只是直直的立着。

秦母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那里有真正的凶手。。。有的事情敦儿做了，付出代价也应该。我不恨那个人不是因为他地位尊崇。而是我明白他的心，丧子之痛。。。我恨的是秦永父子，那是他们的骨肉，可他们从来没在乎过不说，还要拿他换取富贵。。。他们死了，我也不计较了。只有那些人。。。他的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那些人神通广大，要不是他们点头敦儿怎么会出事？！”

秦宸被倚云斋的消息吸引，不知觉的坐到床上。

秦母却不肯再提这件事情，只是淡淡的说道：“你要小心。小心那些有大志向的人，他们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牺牲的，哪怕是自己的同伴。”

秦宸呆住了，他知道秦敦的死不简单，却没想过这么复杂，就连倚云斋的人都牵扯进来。那样的话叶景青也逃脱不了干系。只是他怎么能若无其事的面对自己，他的妻子又怎么能笑吟吟的坐在秦家的椅子上，礼贤下士到这种地步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秦母换了个话题说道：“你不想做官也好。我还有些产业，在扬州也有船队。。。将来就给了你和若曦。”

秦宸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别的事情到罢了。可是秦母显然有把自己和若曦撮成堆的意思，这可是事关自己的一生。哪些产业显然就是若曦的嫁妆，钱财虽好，有的事情终究不能勉强。

秦母没有把话实打实的说明白，秦宸也不敢往明白里挑，只是紧张的看着秦母，试探着说道：“若曦和汝儿都是妹妹，我一个人怎么都好，那些东西都留给她们好不好。。。”

秦母深深的看着秦宸，她没想到他会拒绝若曦，更没想到他这么看重汝儿。不说那些产业，光是船队就够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过一世了。她不相信会有人对那些东西不动心，除非。。。

秦母想着，试探着说道：“其实若曦把你和老四都当哥哥看的，你。。。”

秦宸到觉得若曦把他和秦宝都当傻瓜看，不过这话不好说出来。只能还给委婉的说法：“若曦自然是好的。在她和汝儿眼里我是个傻哥哥。。。在我心里，她们都是我的妹妹，很调皮也很乖巧的妹妹！”

这已经是很正式的拒绝了，秦母淡淡的说道：“你可想清楚了，想找比若曦更好的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宸看着秦母，虽然她把话说得很平淡，可是秦宸能看出来她眼底深深的担忧。

想想也是，若曦的母亲过世的早，父亲已经续弦。这几年林家的音信见少，恐怕是有了后爹就有后妈的缘故。秦母虽然爱惜她，到底上了年纪，又能照看几年。

秦宸明白秦母是怕自己死后若曦无人可依，才想着把她嫁给自己的。就算将来有人和若曦争宠，不过有汝儿这个小姑子在，若曦总不会吃亏的。本来是盘算的很好的事情，可惜新郎官不肯上马，也难怪秦母担忧。秦宸拍拍她战栗的手，坚定的说道：“我没想过那些事情，可是只要我在一天就会保护她们的。再难我也不会让她们吃苦的。”

秦母点点头，半天才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想来也是不甘寂寞的。我老了，这点老面子总有用光的时候。你和他们熟悉些也好，只是他们的事情你不要掺和的太多。别忘了你只想做做买卖，种种地！”

秦宸点点头，笑着说道：“表舅也只是种地的不是么？”

秦母冷笑，半天才说道：“那你就只当他是种地的好了！”

屋里陷入冷寂，就在秦宸考虑是不是告辞，跑回去好好研究一下自己今天听到的八卦的时候，秦母又开口说道：“我只是个妇道人家，那些东西都是敦儿留下的。只要你。。。只要。。。算了，你下去吧！”

秦宸嘘了口气，看看一脸恭顺，乖巧的进来伺候的紫苏、淡竹。她们都是方信得孙女。秦母这么信任她们，什么事情也不避讳，几辈子的面子恐怕做不到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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