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的下着,虽然密集却落地无声,如同情人的眼泪,柔软中带一点忧伤。
这种天气最适合抱着一杯热茶,坐在挂着竹帘的窗边,望着残败的莲池,想想心事,发发呆。
下雨的天气,空气虽很清新,树木也被洗的格外的青翠,可却并不是一个适合登山的天气,雨水让条石砌成的台阶湿漉漉的,很难行走。
王灿此时却走在山路上,他撑着一把油纸伞,身上已不是在大漠的那件宽大的黑色丝袍,而是一件朴素的布衫,腰间还系了一根麻绳。
只有家中亲人去世,才会在腰间系麻绳,以作披麻戴孝的意思。
王灿在为谁戴孝?
拾阶而上,以作雄伟的寺庙出现在他眼中,黑底金字的匾额上面“少林寺”三个字,格外的醒目。
王灿跨进门中,立刻有知客僧迎了上来:“阿弥陀佛。”
王灿却不看他,直直的走向离他最近的一座大殿。
知客僧忙跟上去:“施主,我们寺中有些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而且有些地方还在修缮,请让我为你带路。”
王灿依旧不说话,他在大殿的屋檐下收起雨伞,将雨伞开着大殿外的柱子放好,跨过门槛走进大殿,直直的在佛像前的蒲团上跪下,像是对知客僧说,也像是对佛像自言自语:“我娘死了,我来报丧的。”
知客僧看看王灿脸上肃穆的表情,再看看他腰间的麻绳,试探着问:“你爹在我们少林寺?”
“是。”王灿的眼睛看着佛像:“他当年只留下一封信就到少林寺剃发为僧,抛下我和我娘相依为命,可怜我娘含辛茹苦的将我拉扯大,还没等我好好孝顺她,她就染病身亡了,她要我一定到少林寺来告诉我爹,她从来没有怪过他。”
知客僧约莫四十来岁,在少林寺做知客僧也做了十多年了,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他有些结巴的说:“你,你爹是哪一位啊?”
“我不知道,我还没出生他就已经走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王灿眼中隐约泛起了泪光,咬了咬牙:“如果不是我娘的遗愿,我这辈子都不会见他,大师,麻烦你叫他出来,我和他说两句话就走。”
知客僧有些不知所措:“那你等等啊。”
他快步去找自己师父,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师父:“那小孩看起来挺可怜的,师父,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要不要去告诉主持大师啊?”
他师父是少林寺厨房的负责人静音大师,不知道是不是在厨房里吸入太多油气,他个子不高,却长得圆圆滚滚的,四肢粗短,看起来像是一只会走路的皮球,他此时正在切着一棵白菜:“你知道你在少林寺呆了二十多年,只能做到知客僧是为什么吗?因为你禅心不定,心怀慈悲是好事,可出家人那已是方外之人,红尘中的种种悲欢离合俱与我等无关了,你又何苦庸人自扰,为他人伤心呢?”
知客僧拨弄了一下自己手里的佛珠:“这可是死者的遗愿,也不算过分的要求,帮他完成了也能让他娘走的安心啊。”
静音将手中的菜刀交给旁边一位僧人:“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若不忍心,为是去将那位施主请走就是了。”
静音大步往外走去,知客僧只得苦着一张脸跟在他身后。
“阿弥陀佛。”静音进了大殿,对王灿的背影宣了一声佛号:“施主,本寺只有出家人,没有你爹,你请回吧。”
王灿依旧笔直的跪着:“大师,那你有没有爹娘呢?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你娘带你去看灯会,怕人多走丢了,所以一直抱着你,手再软再累也不肯松开?你记不记得你娘忙了一天的农活,还在在月光下纺线,为的就是过年的时候让你穿上新衣服?你……”
“阿弥陀佛。”静音打断王灿:“老衲自幼出家,并不记得这些。”
“你不记得可我记得,是他不肯出来见我对不对?”王灿咬咬牙,脸上的表情愤怒中带点悲伤:“我娘也知道我爹有可能不会来见我,她说如果我爹不肯出来见我,就要我将少林寺所有的地方给打扫一遍,我这辈子没法在我爹面前尽孝,至少也要做到这件事。”
知客僧听得感动极了,张了张嘴,想帮王灿说话,可被静音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的闭上眼睛。
静音仍旧不为所动:“我们少林寺如无垢之明镜,实在无须打扫。”
“我扫的不是你们少林寺,而是我娘对我爹最后一点念想。”王灿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娘从没要求过我做任何事,她的遗愿我要是做不到的话,我宁愿死在这里。”
知客僧感动的不能自持了,扑通一声跪在静音面前:“师父,请你看在这位施主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帮帮他吧。”
静音狠狠地看了知客僧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王灿一字一顿的说:“在我来之前我也听说了,你们少林寺的和尚都是会武功的,你不用想把我制住后扔出去,你们今天将我赶走,我还会再来的,只要这件事做不成,我就会一直来,一次不行就十次,一年不行就十年。”
静音一听,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如果王灿真的这么做的话,那真是不胜其烦,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光头,对知客僧说:“你惹出来的麻烦,跟我去见戒律院首座。”
知客僧忙站起来,在静音身后撑着伞往戒律院走:“师父,我们不是该去找主持大师吗?”
“叫你走就走,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念经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精神?”静音大踏步的往前走着。
知客僧忙跟上去:“师父,生气可是犯了嗔念的。”
“我要能守那么多戒,我就去当主持了,还在厨房炒什么菜?”静音忍不住回身一个暴栗敲在知客僧的头上:“你给我闭嘴。”
进了戒律院首座静业的禅房。
静业放下手中的经书,双手合十从蒲团上站起来:“阿弥陀佛,静音师兄。”
“有麻烦事儿了,你去解决一下吧。”静音三言两语的把事情讲了一遍:“我看那小子是吃了称砣来的。”
静业身形削瘦,身上穿了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旧僧衣,神情间颇有些远离红尘的通透和睿智,他温和的对知客僧说:“你心中有大慈悲,大性情,真是难得。”
知客僧忙双手合十:“弟子只是说出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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