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着熟睡的孩子问道“这是你的小把戏?”
阔脸,浓眉,高鼻梁,大耳朵,小嘴巴,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男孩子。
“是大哥留下的小把戏,说是往后要让劳驾你费心费力,帮助他把小把戏抚养成人。”三炮说。他用眼睛的余光瞟了春儿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还是那样的光鲜。怀里抱着孩子的样儿,活脱脱一个做母亲的样子。
“做爹的不像爹,和别的女人风流快活,弄下个小累赘,自己不担着却要让我担着?告诉你,我和你们凡家哥仨的情份早已断了,谁也不欠谁的。这个小把戏不明不白的塞给我,是想让村上人的吐沫星子淹死我啊?你快把小把戏领走!从哪里抱来的,再抱回哪里去。”春儿说着把手中的孩子往三炮怀里一推一放,转身进了自己的厢房。
熟睡的孩子被惊动了,“哇―”的一声啼哭起来。
这哭声,如同夏日里的蝉鸣,春日里的知更鸟。自从春儿踏进这个凡家老宅就没有听过孩啼。
婚后,她白天围着公公婆婆转,晚上煤油灯的光晕围着她转。现在沉闷久远的老宅里突然失去了平静,有了新生命在啼哭,像一剂维他命注入了她的生活情感。她的心复苏了。
打开厢房门,她一把抢过三炮手中的孩子哄了起来。“别哭宝宝!别哭宝宝!让娘来抱抱!让娘来亲亲!”
孩子果真不哭了。睁着一对大眼睛打量着她,黑黑的眼珠转了两圈后,冲她一笑。然后两只小手在她怀里乱抓起来,撅着一张小嘴在她胸脯间乱拱乱撞。
久已封存的乳房,被一个小生命乞求,使春儿感到一种母性的骄傲。好久好久没有人触摸过这里了,仿佛千年冰山突然发生了雪崩,多年积压的情感之源,生命之源,突然迸发出来。
孩子饿了?春儿不假思索地解开胸襟衣扣,撩起布衫,把本应丰满却干瘪的奶头塞进孩子的嘴里。
孩子的吸吮,如同烧饭时的风箱一推一拉,燃起她做母亲的欲望。她疼爱地用手抹去孩子眼角上地泪水。
“他叫什么名字?”春儿的心被孩子的哭笑不停地洗刷着,洗去了粘落在情感上的浮尘。
“永祥!凡永祥!”三炮回答道。女人的胸脯不经意间让他尽收眼底,心里像闯进两只白兔在蹦蹦跳。这是自己从小爱恋的女人,怎么就成了二哥的女人?
“是谁起的这个名子?”春儿又问。她用手揉着乳房,希望含着乳头的孩子能够从她这里吸允到充足的奶水。
“我给起的。”三炮说。孩子不是小狗小猫,生下来就得拉扯成人。应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一个人活在世上,没名没姓的,那才叫做悲哀。
“他爹为什么不起?你大哥也是的,光顾前身不管后事,也是一个甩货。”春儿不满的说道。
“大哥可能没顾上。烂泥菩萨自身难保,他忙着逃命要紧,哪里还顾得上给儿子起名字?这还是我在回村的路上起的。但愿这孩子今后永远吉祥。”三炮说这些话的时候,紧张的手心渗出汗来。
……
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又一一浮现在春儿的眼前。那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如今也从一个血肉团子长成了一个壮实的男汉子。
文化大革命运动来了以后,永祥再也没有喊过三炮。放学回来后,连正眼子也懒得给。实在要说话时,永祥总是称他“喂!”。
你养人家小呀,人家不尿你老喔!床上睡的男人嘴里不时的唠叨着,心里渐渐的由热变凉。
这个男人是白果村大财主凡老爷的老末拖小伙,排行老三,村上人管他叫凡三炮。
村上人提起他时,都说这人没多大出息,没有多少说相。
何缘如此?关键是这个男人一生做了三件大事,都像烟火炮仗似的一放一响,火药芯子味一散,纸炮花一落地,就完了事。
头一炮,十七岁时,为了二哥与春儿提亲的事,憋气同凡家决裂,跑去参加新四军。军帽没有顶上几天,赶上和日本人打仗,结果枪一响当了逃兵。
第二炮,日本鬼子投降后,兄弟仨去上海闯世界。结果两个兄长都发了财,做了官,成了有头有脸的人物。唯独他只会哼哼小曲,写写画画,身上还染上了花柳病。
第三炮,人家风风光光娶妻生子,可他却光棍一个,抚养大哥落下的种,还愣让人家永祥冲他喊亲爹。
反正他现在大号叫什么,村民们已记不大清楚了。
阅读男人的故事一:《骚风》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