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周前的一天,下班回来,楼道里异常安静,没有听到小孩在屋内弄出的任何声响。我心中那种“有谁在等着你回来”的喜悦头一次落空。我感到异常纳闷,它会不会病了?我慌慌张张打开门,鞋也没顾上换,就“小孩小孩”焦急地唤它。屋内没任何回应,像死了人一般寂静。一种不祥之感笼罩着我、袭击着我。我在屋内四处寻找小孩,沙发下、阳台背角、厨房、厕所、卧室床下、柜子里及屋内的角角落落找了个遍,都不见它的影子。这么屁大点儿地方,我带着对自己的怀疑,里里外外找了三遍。它就像水一样地蒸发了。它能上哪儿去呢?我百思不得其解。阳台的窗户开着,虽然外面还罩着一层纱窗,但我还是下意识地跑过去向楼外十几米下的那块地方瞧了瞧,没有“小孩”也没有尸体。
它能上哪里去呢?
两周前的那天在屋内找它不见,使我心焦。这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回来时,防盗门是锁着的,和平时一样,散着冷冰冰的灰暗之光。门上也没有任何撬痕,屋里除了它,也没丢任何东西。它能从哪里出去呢?它的不辞而别,似乎没有任何途径和确凿的根据。它留给我的这个悬念,彻底打乱了我的生活和内心的平静。我瘫坐在沙发上,没换外套没上厕所也无心做饭。我过电影式地回想早晨出门时的情形,因为那时才可能是这个悬念得以产生的唯一机会。
那天早晨小孩送我出门时,我夹着公文包,在门口的鞋柜前换好皮鞋,拿刷子刷了刷鞋面。小孩摇着尾巴在我腿间绕来绕去,为这一天的分别依依不舍。打开门,我顺手提起墙角的一袋垃圾――里面都是昨晚吃剩的饭菜,想把它扔到处在楼道另一头的垃圾间。那刻,小孩站在门槛内――在此前它来此居住的165天内,它从未跨处过这道门槛。这道人类的门槛仿佛对它具有天生无形的约束力和震慑力。它也乐于遵守,从未越雷池半步。它蹲在门槛内,尾巴不再摇摆,仰起头,用平静的大眼睛瞪着我,似乎在等待我关上门后的离去。我终于记起,在提着垃圾袋准备走向楼道另一头时,我又顺手将腋下的公文包从门槛上方的半空中伸进屋内,放在鞋柜上。公文包里装的东西太多、太沉,我想扔完垃圾后再折回来拿――而电梯间就在屋门对面,很近。
门开着――我去扔垃圾时,门在我的身后呈45度角一直开着,而小孩蹲在门槛内。我回想的时侯,这点显得尤其重要。
在垃圾间前,我碰到了那位也提着垃圾袋的漂亮女人,她也是单身,这我清楚。我和她可以算作一对熟人、一对不同寻常的陌生的熟人。我们经常能在楼道里、电梯里或小区里碰见,并在一切可能的场合(比如:两个人的电梯内、两个人的一层大厅内、两个人的楼道内等等)打情骂俏、互相调情。在垃圾间门前,我们甚至为谁先扔、谁后扔谦让了一番――当然是在调情的范畴内。这种调情的性质,和酒吧里、迪厅内的芸芸众生无什么特质区别:这是勾引另一个人使之相信有性交的可能,虽然可能性本身还停留在理论范畴和悬念之中(米兰.昆德拉语)。换句我自己的话说,调情就是两具男女肉体之间的语言性交。我们这对不同寻常的陌生熟人,在扔完垃圾后,站在垃圾间的门口――楼道里再无他人(楼道另一头呈45度角开着的门内,小孩是个人、或者在这种特殊情况下,我把它当成了一个人吗?),我们俩不失时机,拍拍打打,进行了一番短暂的语言性交,我们的身体都在笑着发抖。这似乎为一个悬念的产生创造了一些时间。
而我的屋门,在我们身后楼道的另一头,呈45度角,一直开着,小孩蹲在门槛内……
(他们在垃圾间那儿说什么呢?她是谁呢?我看不见她,这是头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真好听耶。主人的声音我是熟悉的,但和她说话时有些异样。他对她说的那些话,从未在屋子里说过,也从未对我说过。这些话好陌生啊,我一句也听不懂。可他们的笑声我可能听懂:他们都在发情耶,汪汪汪羞死了。真是难为情,作为主人,他真是个粗心的家伙――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季节也是我的发情期呀!他们的笑声刺激了我,也刺激了我的小鸡鸡,使我好难过,好伤心啊……以前住在对门的那个小花,我好喜欢她,真想她呀,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也在想我。昨天我独自在屋里看电视,好孤独,突然看见电视里有个影子,可像小花啦,我扑上去又叫又舔,弄了一舌头的灰,可她不理我,我就忍不住哭了。自从来到这里,虽然这个主人比以前的要好上一百倍,但我有时还是很难过。已经165天了,我一次都没踏出过面前的这道门槛,这点我一点都不怪主人,他太累了,我能看得出来。但是我真的很想小花呀,可想她啦,真想现在就去找她――找到她,我们见了面,为这久别之后的重逢,该是多高兴啊,但愿我们都不会哭,但那也说不准。昨晚我吃到一根特别香的骨头,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刚啃了一口,我就想起小花了,不知她在吃什么。那根骨头我没舍得吃,藏了起来,想哪天能碰到小花,给她吃,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我该是多么高兴呀。要知道,小花的命可比我苦多了,还经常挨那个胖女人的打……可那根香喷喷的骨头在昨晚还是被主人发现了,装在他刚才手中的袋子里,当时我汪汪汪冲他直叫,他还以为我跟他闹着玩呢……他们还在那儿说着什么,我没一点兴趣。门就这么一直开着。前面的这道门槛,我还一次没跨出去过呢。如果我现在就跨出去、去找小花,会怎么样呢?主人会不会伤心呢?但现在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我就要跨出去,我想不了那么多了,我要去找小花,我太想见到她了,现在就想!门在我面前就这么一直开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不抓住,就有可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小花了。哈哈,我已经走出来了,主人现在可没闲心管我。那道门槛好矮呀,它在我跨下实在算不了什么。我可得轻着点,不能让主人发现,不然就太糟糕了。哈哈,这一拐弯,就是楼梯道。哦,差点忘了,那根骨头――我先躲在这儿,待会儿等他们走了,我要去把它找见,它太香了,我要把它当作见面礼献给我的小花。嗯,就躲在这儿,不错的主意,我真聪明,我真棒耶!等见到小花的时侯,把这些讲给她听,她一定也会夸我聪明的,她一定会!……他们怎么还不走啊,人发起情来,真是讨厌,没完没了的,真拿他们没办法…….真是难为情,我的小鸡鸡好难受。见到小花的时侯,真想让她跟我生上一窝儿女,然后,我带上她们母子去周游世界,这个世界也不一定只属于他们人类。不过,虽然在发情期我的小鸡鸡很难受,但生孩子这件事还得小花自个儿同意。我可不能强迫她,我怕她生气了咬我……我一定要找到她,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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