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睁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革迪就依在她的床边,因为失血而苍白的面庞和嘴唇印证了柴邑的说法。“你醒了?没事了吧?”革迪关切的目光投过来,而婵儿眼里却只看到他因为整夜没睡而满布血丝的双眼。
革迪见她没有回答,微笑着用大掌轻抚着她的头,“柴邑都告诉你了?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以后不许做傻事了,知道么?”
“什么不会有事,柴邑说你会死的!”婵儿说着一把抓住革迪的大手,拉掉那只鹿皮手套,只见手腕处整齐的排着四道伤痕,有一道明显是新伤,血液才凝结不久,“昨晚你又……”
婵儿轻轻的摸着那四道伤痕,目光最终停在了他食指的指腹,那里有一个丁字型的伤口,很深,因为常年累积绽裂已经无法再愈合,婵儿明白那就是血蝉留下的伤口,因为那形状与自己右手腕上血蝉造成的伤口一模一样。
“我不要你受到任何伤害。”革迪微笑着。“等三日后,我帮你解了血蝉蛊,就让柴邑送你回京。”
“我不要!”婵儿终于忍不住扑入革迪怀中,“你要怎么解我的蛊,用自己的性命?我不要你死!我们成亲吧!马上就成亲!我不要你死!”
革迪疲惫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他终于听到了婵儿亲口说她愿意。
山寨再次披上盛装,婵儿被打扮的美若天仙,在山寨中央的空地上与革迪一起被簇拥着接受乡亲们的敬酒与祝福。突然一个少年冲进了人群来到他们面前,对着革迪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革迪脸色一变,交代婵儿等在原地,就带着乡亲们朝寨子的入口方向走去。
婵儿一把拉住柴邑问道,“你们去哪里?”
“齐小姐……哦不……少夫人,少主让您等在这里,你就不要问了。”
“你也知道我是你们的少夫人啦,革迪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哪有不闻不问的道理?”
柴邑完全被这位少夫人的气势打败了,只得认输,“那我们边走边说,少夫人请。”说着与婵儿一同向寨门方向走去。
“来的人是雷公堡的人,我们与雷公堡的恩怨已经有好几代了,这雷山是我们白族,苗族和其他几族世世代代共同生活的地方,可雷家祖先仗着权势与官府勾结,在雷山下先占地建了雷公堡,又号称这整个雷山都是他家的土地,说要把我们这些山民都收做他家的奴才,历代圣父就一直团结我们山民与雷公堡抗争。可到了少主的阿爹这一代,雷家的当家雷天霸更加猖狂,他听说雷山里有圣药能解百毒医百病,就放下狂言说要铲平雷山逼我们交出圣药。我们奋力抗争,可没想到那雷天霸鬼迷了心窍,居然偷偷命人在山泉里下毒,想在圣父为山民解毒时偷圣药,可没想到山泉流进了山下城镇的井水里,害得无数无辜百姓也受了害,雷家的小儿子也误喝了泉水中了毒。雷天霸栽赃说是圣父下的毒,于是带着中毒的百姓与上百家丁逼到蝉鸣谷来讨药,圣父不忍见众多无辜百姓受害,于是与雷天霸定下誓约,他交出圣药,作为交换雷天霸不能在上山欺压山民。”
“实在太可恶了!”婵儿嫉恶如仇的本性又显露出来,咬牙切齿的骂道,“那后来呢?圣药被他们抢去了?”
“圣药……圣药其实就是圣父的血,两只血蝉在主人体内成熟,两人再行过夫妻之礼,他们的血就成了解毒治病的圣药,其实他们为了救人世世代代都是把自己当作了药材。”
婵儿吃惊的一手掩口,“那怎么救那么多人?”
“所以圣父在跟少主说了几句之后,就当着众人在那饮血石上自刎了……”柴邑说着不觉声音颤抖起来,“在那大石上他把血流干,才救了所有人。”
婵儿听着感动的流下了眼泪,革迪的阿爹真是伟大,为了救人牺牲了自己,怪不得小花对着那块石头那么敬重。
说话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寨门口,只见革迪站在饮血石上与来人对峙和,对方约摸百十号人,个个提刀跨立,来势汹汹。众人中间一个面熟的瘦高个坐在两人抬着的竹椅上,腿视乎受了伤。
“咦~是那个家伙。”婵儿认出了那人就是她与革迪在山里遇到的那帮歹人,仔细回想好像他们确实说过自己是雷公堡的。
只听见那瘦高个高声喊着,“臭小子,上次在山里你先抢了我家婢女,后出手弄断了老子的腿,这笔帐怎么算?”只是为了挑个事端,只是为了出口恶气,他怎么会承认这腿是他那日慌不择路的逃跑时自己摔断的。
“我用的是迷蜂蛊,只会令人昏睡怎会伤人,不像你们蛊术不精,还心术不正的专养淫蜂蛊来欺辱民女,那哪里是你家婢女,明明是你设计要害的姑娘。”听到自己做的坏事被革迪当众拆穿,瘦高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原来蛰我蜜蜂是那个坏蛋养的,而那姑娘也是他救下的,我又错怪他了。”婵儿小声嘀咕着,脸上也不好意思的红了一片。
只听见那瘦高个又出了声,“哼~我雷虎强抢民女怎么了,哪家姑娘被我看上了,那都是她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看上了那天与你一道的那个小妞,你今天若不把她交,我就让你看看我雷公堡的厉害。”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而且我阿爹与雷公堡定下过誓约,怎容得你们上山肆意妄为!”
“什么誓约不誓约,那是老头子们的事情了。你今天若不交人,我就让你看看我雷虎的手段,看能不能也让你在那石头上抹脖子,啊哈哈哈哈~~”雷虎说完面目狰狞放声怪笑起来。
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挤开人群,爬上了饮血石,与革迪并肩站着,“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在这里撒野,你们雷公堡坏事做尽,当年下毒害人还栽赃嫁祸,若不是我夫君的阿爹,雷天霸造的孽说不定连你们雷公堡也剩不下几条人命,现在这是做什么?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我是不会跟你们走的,你们若再敢下毒,我夫君的命不够,还有我的命,看你们作恶多端自有天收。”说着从革迪的腰间拔出一把短刀,搭在自己颈项间,目光射的雷虎险些摔下竹椅。
山民们虽然听不懂婵儿的话,但被婵儿的气势所鼓舞都举起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起来。而雷家的家丁听婵儿道出了当年的真相,也矛盾的不知所措起来。
这时一人俯在雷虎耳边说了些什么,雷虎望了望山下,树影晃动,那是为革迪庆贺的山民陆续从山里各处赶到了。雷虎自知大势已去,有气无力的喝了一声灰溜溜的逃走了。
革迪望着小脸涨的通红的婵儿,伸手拿下她握着的短刀,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低声的说,“你的血要过了今晚才有用……”婵儿的脸顿时又红了几分。四周山民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小屋里,两人并排坐在床沿上,革迪从怀里掏出一只银笛为婵儿带上,“这支笛子是我们的信物,不许再拿它与别人做交易了。”
婵儿抱怨的撅起小嘴,“你送我的这是什么破笛子,根本吹不响。”
“因为这是蝉笛,只有我的蝉才能听到。”革迪浅笑着,就像十二年前初次相见时笑得那么好看。
“那你是怎么认出是我的?”婵儿忍不住好奇的问。
“血蝉认得它主人的味道。”革迪耐心的回答着。
“柴邑说你从我还没出生就喜欢我了,是真的么?”
“恩,你是我日夜期盼的汉族新娘。”说着用大掌轻轻的摸着婵儿的头。
“万一我很难看,或是是瞎的聋的,你不就吃亏了。”婵儿偷笑着自言自语。
“你呢?你不是一直骂我瘟神,坏蛋,小偷还有淫贼,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那个……”婵儿的脸瞬间红成了苹果,“从……我回头再告诉你……对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阿爹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不要难过,我去找你阿娘了。’我没有难过,因为我知道这才是阿爹的心愿。”
“那只剩你一个人不是很可怜?”婵儿的小脸满是疼惜。
“不,我有你。”
“那……”
革迪用他的唇封住了那个不断发问的小嘴,夜深人静的山寨小屋内传出了一声清脆细长的蝉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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