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在与小伽马等蓝翼三百勇士中仅存的几位海豚勇士及那头大巨鲸告别时,连通明石猴都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他,通明石猴,不是有泪不轻弹的人类男儿,他只是一只野兽。就算那些成了仙得了道的野兽们,也都有着最真实,最质朴的感情。
即使是他心中燃烧着千万年积累下来的仇恨的怒火,即使他天生就是为了杀戮而存在的怪物,当看到阿克雷斯他们面临分别时,当听到了小伽马悲伤的哭喊声和巨鲸依依不舍的低鸣声时,他的内心也被深深地打动了。
似乎曾经也有个人,让他也这样感动过,但之后却是无尽的哀伤和痛苦。
但如果是大哥“牛”的话,他不介意再感动一次。
“石猴子,卡雷图斯,我们走吧!”当阿克雷斯温柔又坚定有力的话在耳边响起时,通明石猴长啸一声,既为已经远去的战友们送别,也是在响应阿克雷斯的呼唤。
现在牛只剩下我和卡雷图斯两个兄弟了,我一定为大哥好好战斗!通明石猴对自己说。
“前进,为了蓝翼的荣耀!”卡雷图斯也大喊到,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人,蓝翼的勇士永远都与阿克雷斯同在!
时已正午,随着水蛭精惯例性地暂时停止了进攻,守在四足城里的青族守军们才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然而他们中的很多人倒宁愿战斗不停地持续下去,直至自己战死为止――在城外的几百座露出水面的山坡上,有他们的亲人、同胞在等着被水蛭人活活吸食、蹂躏;在四足城高大的城墙下,四条树根大道的路面上,周边的水面上,到处漂浮着死难者的尸体,偶尔还有没断气的伤者在呻吟,但城墙上的兄弟却只能眼看着他们死去,甚至会用弓箭帮助他们早点断气,否则等下一批水蛭精到来时,他们就会成为小水蛭精的食物。
与其这样受煎熬,不如早点战死好。
三个多月前,一场大洪水,让这座城市几乎崩塌,幸亏他们的城主乔枫率领着全城军民奋力救险,才保住支撑着这座城市的巨树主干没有被洪水冲倒;之后一连四十九天的大雨几乎摧毁了人类所有的维生手段,即使乔枫拿出了神殿里的库存粮食,但如果不是有外来的救援,全城的难民恐怕已至少饿死了大半;大雨一停,没几天,东方就来了这群水蛭精鬼子,他们攻破了瀛洲其他所有的人类据点。依靠着乔枫的指挥,人类才勉强保住了这最后一个据点。
要知道,乔枫城主就是一个神族,是青族大帝句芒甚为器重的守边大将,他以及他的几百名神族士兵就是四足城中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此时,乔枫却孤坐在城头,心中充满了绝望。他不忍心放弃这全城的人类,但像他这样的还在地面界帮助人类的神族却被抛弃了。而且他还不知道,此时在青族内部他所效忠的青帝句芒已渐渐失势,自身难保,而他作为句芒的重臣自然难逃被清洗的命运。
难怪掌控着与这座青族边城相邻的黄族势力的新任神帝张百忍在得知四足城被水蛭精围攻时,竟严令周边黄族的军队不得救援。
他要的就是借水蛭精之手拨掉句芒的牙。
十几天前,和乔枫熟识的黄族轩辕猛将军带着一队神族人马路过,因帮乔枫打退了几次水蛭精的进攻,张百忍就借故将其赶到冥府去支援被围困的十殿阎王,这不过又是一次借刀杀人,以除去异己轩辕氏一脉的羽翼,免得颛顼的余党死灰复燃。
乔枫是个讲义气的男人,几百年前他爱上了一位青族人类女子并和她结为夫妇,所以现在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和她一起生活过的城市以及他和她的半神儿子乔松。然而,神仙的世界不是江湖,情义,毫无价值,它只是权力争斗中的障碍,是被别人可以利用的弱点。
太阳苍白无力地照着臭水塘一般的水面,现在可是那些食腐鸟类和鱼类在到处都是神族、人类、水蛭精、海巨人等各种生物尸体的环境中大快朵颐的快乐时光。它们的喧闹声让四足城的所有人都揪心地痛。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惊得这些正在美餐的鸟和鱼四散逃窜,然后有一人在高声大呼:“奥林匹斯的阿克雷斯前来救援!”
奥林匹斯?阿克雷斯?多麽陌生的名字。但听到终于有援军到来的消息,城墙上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探出头去张望。只见水蛭精阵地中突然有一处火光大作,火光周围的水蛭精都乱作一团。
那是阿克雷斯在水面上飞奔,路过水蛭精可能藏身的地方特别是那些一片又一片纠缠在一起的芦苇时,阿克雷斯就会催发自己盾牌和盔甲上的火焰结界将他们点燃。而在他的结界保护范围内跟着通明石猴和卡雷图斯,沿途所遇到的慌乱逃窜的水蛭精都没能逃出两人的拳脚。
牛妖?海豚妖?猴妖?等守军看清他们的样子时,人人都心里一沉,原本以为会是神族的援军,却不料竟是三个凶神恶煞般的妖怪。被围攻一个多月,天上那些被他们祖祖辈辈供奉了几千年的神族却没有来一兵一卒,来救援他们的竟是昔日被他们奴役和猎杀过的妖族。人人的心里都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城主大人,让我们出城接应吧!”一些人类将官开始提议道――对于人类来说,哪怕就是只有一个援兵,无论他是哪个种族,都是一点希望。
“不!先看看,这可能是他们引诱我们打开城门的诡计!”绝望并没有让乔枫失去冷静和理智。
这时,阿克雷斯已经顺利趁乱突破了水蛭精的芦苇营地,但这时水蛭精也已经从混乱中清醒了过来,一名海巨人端起一口盛满海水的大锅,不断地用水扑灭阿克雷斯放的火,而水蛭人武士则抄起武器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
单个的水蛭人武士,个头矮小,即使是拿着武器,都未必能够得上阿克雷斯和通明石猴的手脚的长度,哪里是肉搏战高手阿克雷斯和通明石猴的对手?!两人几乎是一拳一个,所过之处,水蛭人一片鬼苦狼嚎。而且阿克雷斯还惊奇地发现通明石猴在不知不觉中有时也能和他一样在水面上行走,不过他看来还不能熟练地掌握其中的法门,坚持不了多久又会变成在水中游泳。但是仅仅是看到过阿克雷斯使用这种法术就能无师自通,这样的天赋,当真不愧是那传说中的上古恶魔!
然而水蛭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越接近四足城,也就越接近水蛭人的前沿阵地,水蛭人的数量自然也就越多。那些水蛭人几乎是铺天盖地般地扑来,阿克雷斯和通明石猴还好说,但卡雷图斯这边则险象环生――他身上已有多处被击伤,流出的鲜血使水蛭人更加疯狂,而且也让他们更加坚定地把卡雷图斯作为主攻对象。为了援护卡雷图斯,阿克雷斯不得不放慢前进的步伐,用自己的火焰结界和吼声驱赶围攻他的水蛭人,这让水蛭人获得了时间以聚集更多的人来围攻三人。
“阿克雷斯,对不起,我拖累你们了,快走!要不然大家都走不了了!”
“要不是你带路,我们哪能冲到这里!”阿克雷斯可不会忘记,正是因为有卡雷图斯先前冒死侦查水蛭精的阵地,三人才能找到一条把握最大的路线。“我可不是会丢下朋友逃命的懦夫!”他学着卡雷图斯的口吻说到。
和自己最信赖的兄弟在一起,即使战死,也是非常荣耀的一件事。
然而三人的友情再深,也阻挡不了水蛭人越来越疯狂的进攻。阿克雷斯一不小心,竟被一个海巨人一棍扫中,海巨人的棍子足有阿克雷斯的身子粗,见阿克雷斯跌入水中,海巨人又高举起棍子,欲给阿克雷斯劈头一棍致其于死地。
正在这危急时刻,只听见小伽马的哭喊声,一头百米长的巨鲸突然从水中跃起,替阿克雷斯挨了这一棍。原来小伽马竟带着曾搭载众人的巨鲸去而复还。
海巨人见一棍被挡,又一棍砸向尚未翻身的阿克雷斯,迎接着他的却是红着眼睛的阿克雷斯惊天霹雳般的一声怒吼。
“杀!”阿克雷斯贯注全力地一吼,震得有他十多倍高的海巨人手脚发软,击出的这一棒竟被阿克雷斯双手接住。还没等这海巨人回过神来,这个身高连他小腿肚子都够不到的牛头人竟一下子连着棍子将他甩上半空。
海巨人这一辈子还没享受过在空中飞翔的感觉,等他降落下来,刚好顶在被淹没的山尖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这一突然的变故,吓得水蛭人胆战心惊,一个如山般的大家伙竟被那牛头人甩到了半空给摔死了。而通明石猴却大受鼓舞,他也发出愤怒的咆哮,片刻功夫一连干掉了十几个围攻自己和卡雷图斯的水蛭人武士。
“小伽马也是蓝翼的勇士,不能丢下爷爷和阿克雷斯叔叔!”趁着水蛭人的围攻稍有松懈,小伽马哭喊着扶住受伤的卡雷图斯。原来小伽马与卡雷图斯分别后,突然心生返念,假装让其它海豚先行,自己却返回来追赶阿克雷斯等人,而那巨鲸与小伽马也有了深厚的友谊,竟也义无反顾地跟了进来。
但那巨鲸却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突破水蛭人包围线时,它已经多处受创,而替阿克雷斯接下那一棍,又让它的头部遭到了致命一击。大股的鲜血从它的头部和身体各处涌出,它已经无法再在水中保持平衡,眼看就不行了。而巨鲸鲜血染红的海水边上,露出了四足城南面的树根大道的一端,沿着这条大道上去,就是四足城的城门了。一旦离开了水面,水蛭精就很难再挡住众人。
而这条道路,是这头巨鲸,一只普通的生物用自己的生命开拓的。
水蛭人和海巨人又围了上来,他们可不想让阿克雷斯等人溜掉。阿克雷斯一把拖着贴着巨鲸身体痛哭的小伽马,一把扶着受伤的卡雷图斯,在水面上几个起落,直奔树根大道而去,后面紧跟着悲愤得嗷嗷大叫的通明石猴。
而那巨鲸突然长鸣一声,似乎在和小伽马作最后的诀别,然后它用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挺身飞出水面,又重重地摔在追赶众人的水蛭人面前,用它的身体为众人挡住了追兵的去路。
水蛭人见追不上众人,气愤地把手中的刀枪对准了奄奄一息的巨鲸……
“记住,它也是我们蓝翼一族最勇敢的战士之一!”卡雷图斯用手捂住不住哭喊的小伽马的眼睛,轻声对他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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