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上次气得我半死,今天又开涮我这老头子长得帅,你,你良心大大地坏。”任易指着眼前的小子,哭笑不得。
嗨,笑一笑十年少。才不管这开涮内容合不合适。李程拉张椅子坐在对面,说:“任大哥,那天我不是蔑视你的财富什么的。”
任易轻轻摆摆手,低落地说:“你没错。都是我自己心态有问题。你跟他们不一样,让我傻眼了,一时想不过来,感觉无比心灰意懒又无比怒不可遏。你知道我曾经从过匪,街头恶霸之类的讨人厌的卑贱的疯狗。现在对钱无比的看重。”说完,便沉默起来,一脸的怅惘。
静坐了一会儿,李程提议:“任大哥,我们出去走走吧。”
任易犹豫,看样子哪儿也不想去的意思。李程拽起他,拽出门外,拽进电梯。这老家伙被一件小事打击一下就郁郁寡欢了,当年目空天下的痞子精神全没了。可怜。
上海虽处沿海,但冬季仍然比较冷冽。穿着毛衣还有冷的感觉。任易打个寒战嚷着要回到开着空调的温室去。嘴上这样嚷着却没有回头的迹象,胳膊安心地让眼前的小子紧紧地拽着,整一老小孩。
在路人眼里,他们就像父子吧。李程鼻头发酸。时间是残酷的。
任易自言自语似地说:“我没有孩子,我不敢要,我怕他体内流着我的恶劣的血,将来运气不好,万一给整进大牢里去了。那可不是心疼一下就能了结的事。我不敢要,不敢要。我虽不缺女人,但这种空虚她们不能填补。我在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就在想我们炎黄子孙那传统的天伦之乐,儿孙绕膝会是什么样的乐趣呢,什么样的乐趣呢。”
李程静静地倾听这不轻易坦露的内心的情怀。任易兄弟不敢要孩子,这顾虑也不全是杞人忧天。那个卖水果的许东兄弟,要了五个孩子,他不是没顾虑,而是相信环境育人。任易不相信这个理,他自己就是出身书香门第,因为贪玩被严父打了一耳光,于是离家流浪去了,结交社会无业青年,一天认识了老大,成了青龙会的一员。之后,他老爸来找他两次,不行,给他跪下了,仍不行。不久,他父母先后郁郁而终。族人来送信,也没有回去。不知道,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是否悔思过。
“小兄弟,我刚才说了什么?”任易像得了健忘症的似地眼睛茫然地问。
“你说你想要孩子,却不敢要。”李程清楚地说。
任易恍然地哦了一下。他说:“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你看我这么好,想捡个现成的小子做干儿子。”
任易沧桑地笑了一下:“你怎么这样聪明呢,你愿意吗?”
“不可能。”李程坚定地说,不给任何迷糊的希望。
“我四十四岁了,不能做你干爹?”任易不能理解。
李程一语双关的说:“我们是朋友,就是朋友。你不要想着那好事了。”哎,说了他也不明白。
在凋零的黄叶纷纷飘落的老树旁的长椅上,任易坐了半天,不愿意说话。
哎,这老家伙,真的老了,老得想要儿子了。这事死也不能同意,咱们谁跟谁呀,与那李夫妇是不同的。李程静默地坐在旁边,看落叶飘来飘去。
“小兄弟。”
“嗯?”
“前几天做梦了,梦进我那去世的父母跟我说,孩子,那边过得累,就到这边来吧。”
这样下去,这老家伙非得精神病不可。
李程转移放题,说:“任大哥,你看那天多蓝啊,好看吧。你看那花多漂亮,那小鸟飞得多高兴……”
接下来个多月,李程下班后总去陪他走一走,聊一聊。渐渐他精神康复了。
“你叫我请你吃大排档,好,回头我们就去吃那属于咱老百姓的物美价廉的食物。”
“那感情好。”
夜市,华灯璀璨,大排档,车水马龙。
李程与兄弟喝着啤酒,吃着小龙虾。谈话不多,一切尽在杯酒中。
不知道这兄弟是否相信一些科学不能解释的事。这样想着,李程说:“任大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就是当年的那个李程,死后醒来发现自己变成现在这个外壳了。我有证据的,你的左屁股有一鸡蛋大的青胎记是吧?”从前,兄弟们在一起泡澡,看见这个私隐。知道的也就是五六人吧,应该算是秘闻了。至于独一无二的,几乎没有。连女人都共享了,还有什么唯一的秘密啊。
任易没有一丝一毫惊讶,微笑说:“我不管你从哪得来的消息。你少跟我扯什么神啊鬼的东西。你这玩意儿对小学生有吸引力。”
李程不死心,继续游说:“那个铁拐李借尸还魂的事你知道不?”
“你是铁拐李吗,你把这龙虾壳变成活的给我看看。”
“真的。”
“真你个头。再装神弄鬼我可走了啊。”任易笑说,“你要是想讲故事,讲那个三国给我听,那里面的英雄纵横天下,扬名立万儿,恣意人生,哎呀,我特喜欢。”
完蛋了,没人相信咱借尸还魂的事。李程无奈,牵牵嘴角。
“哎,你这牵嘴角的习惯倒有点像我那兄弟。”任易看着他说,“我那兄弟也叫李程,我跟你说过没,他可是一个狠角,嘴上笑着的时候,手上的刀子就捅进你肚子里了。可惜我这兄弟是短命鬼,英年早逝。不然,我也不会出来重新做人了。他狠是狠,可咱们认他,道上混的,只要你拳头厉害,人家就听你的。哎,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咱就在你面前,你不相信。李程无奈,牵牵嘴角。
吃过馄饨,一结账才八十多块钱。物超所值。
走在路上,任易说:“小兄弟,我刚才说的那个李程的事,你可不能学啊。现在不比从前,你怎么搞也搞不出名堂的。不如好好做人,赚你的钱做你的公子哥儿。你老哥可是一番好心啊,你别当成驴肝肺。”
“谢谢忠告。”李程谦虚接受好意。
突然,有人喊抓小偷,紧接着一人从旁边跑过。任易立刻说:“小偷,不能让他跑喽。”说着追上去。
只见他动如脱兔,平时看着臃肿的身躯在这时没有丝毫防碍。有点老态龙钟的样子一扫而光,这一刻比一些青年人还矫健。李程眼睛濡湿,驻足鼓掌。此刻有回到从前的感觉,兄弟正年轻,飞檐走壁,矫若游龙。
不远处,任易摁倒小偷,嘴里嚷嚷着要将他送局子。
“大叔,我是第一次,求您饶了我吧。”小偷哀求。
这小偷十六七岁,看着挺可怜的。李程对任易耳朵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吧。”
任易不作回应,将钱包交给追上来的瘦弱的老失主,然后亲自将小偷扭送至附近的警局。
李程在门口等,感觉这老家伙有点嫉恶如仇的倾向。怪不得,那天初次会面,他要抓他交警呢。
不多时,任易出来了,脸上乐呵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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