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程愤怒，一个勾脚使出。

脚下悬空，顺势，孙大海俯身趴下。在他的脸撞地的瞬间，李程看见六角彩砖路面上有一摊玻璃渣，眼急手快拽着他胳膊往旁边拖了几步远。

咦，他明明想让老大跌个狗啃屎，怎么又拖开了？兄弟们奇怪，看到玻璃渣后真相大白，都说：“老大，李程救了你的脸。这儿有玻璃渣子。”

孙大海躺地上，喘着气，眼珠子定定地说：“我应该杀了他。”一翻身坐起来，单手撑地要站起来时，一只手抚向他的脸，听到温柔的声音，“大海，冷静，我们永远是兄弟。”

在形势逼迫下，李程投降。这白痴要疯了，他赌不起。

从没听到过这样厚实的温柔的表白。孙大海缓缓移转目光，看到兄弟李正在望着他温柔地微笑。他怔怔地问：“真的？”

“真的。”李程点下头，握起他的手，“来，站起来。”

孙大海借着力量站起来。

李程说：“既然大家都还想着我，我有空还会和大家喝酒的。我现在有我的事情，陪大家的时间不会很多。你们同意吗？”

兄弟们面面相觑，无奈地说：“行。”

孙大海说：“你和他……”

“人家手都没了，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李程拍拍他的肩。

兄弟们面面相觑，点下头。

李程高兴，小狗仔们有时也还懂事。他说：“真好。我有空约你们喝酒，你们先走吧。”

兄弟们不快地望一下陶永康，孙大海拿走李程手上的糖葫芦，命令撤。

李程微笑着对他们摆摆手，看着他们走远。心中有个隐忧，孙大海这白痴肯定有精神病，要不他家族有精神病史，刚才的失心症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破兄弟值得他大脑都蒙了，绝不是什么兄弟情深。

他摇摇头，走近陶永康。只见陶某安静伫立。他说：“你想报仇吗？”

“什么是报仇？”陶永康淡定地说。

这回答这态度真的有点意外。李程对他竖起大拇指。心中叹息，好好的一个小子就这样认命了。

“你要离开我了吗？”

“不会，直到你撵我的那一天。”

转眼陪伴陶某半个月了，他基本上有说有笑。他一高兴，主动要上进，学着电视上的人用嘴咬着笔杆写字画画什么的。一开始总流口水，差不多两个月后，不流口水了，能写出比较像样的字来了，虽然一个字占了作文薄上八个小框。

这小子毅力绝对强。李程哭在心里。

“李程，这个你喜欢吗？”陶永康推过纸张。

只见纸上写着：“李程，我爱你。”

李程转头，只见陶永康低着头。他抱抱他，说：“我也爱你。”眼睛濡湿。

“本来我想说谢谢你，觉得意境不够深，就学了下洋人的表达。你觉得肉麻吗？”

“是。不过我非常喜欢。”

陶永康笑了。

这天，在街上转悠。

路过自由市场，遇到陶妈手里提个透明的塑料袋，里面是白布。她说：“夏天快到了，他爸没有单褂穿了，我扯块布给他做两件。”

李程说：“阿姨，你真是心灵手巧。”

陶妈不好意思说：“持家过日子，省一点是一点。”

“妈妈，你辛苦了。”陶永康深沉的问候。

“不辛苦，不辛苦。”陶妈满脸的高兴。这两月来，儿子又像以前一样比较亲切地叫她妈妈，只要听到儿子叫她妈妈的声音，不论儿子怎么少胳膊少腿，她都高兴。

天色也不早了，与陶妈一起回家。

走着走着。碰到一个女郎，浓装艳抹掩不住她稚气的脸蛋。她主动上来打招呼，带着讥剌的：“哟，情敌成了朋友了，真是天方夜谈。哥们这样说，我还不相信，原来还真不是假的。”

李程注意到陶永康颤栗了一下，但随即镇定。

只见他问：“姚青，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叫他来杀我？”

这个叫姚青的女郎悠然说：“我对你腻了。”

“腻了？”陶永康茫然一下，“我怎么从来没见你说过呢。”

“你有手有脚的，我敢吗？”姚青腰枝一扭，格格地笑，“你现在这样子，真是新生啊，好不好玩啊？”

最爱的人是最毒的人。陶永康如五雷轰顶，摇摇欲倒。

陶妈亦颤栗不休，嘴唇哆嗦着指着这女郎说不出话来。

“坚强，坚强。”李程及时抱住陶某，轻声安慰，将他移转过来背对女郎。

女郎继续笑：“哎哟，李傻冒，你什么时候变得……”

“闭嘴。”李程指着她，恶声阻断说，“再说一个字，废了你婊子的脸，滚。”

圈内传闻李某不再是昔日阿蒙，一个人就可以杀倒一片。今次见之恶气逼人状，非同凡响。是以，女郎骇得倒抽一口气，转身仓皇逃之大吉。

只觉怀中的陶某身子没有半点支撑力，不断往下沉。李程看看他的脸，双目闭起，试探鼻息，微乎其微。

“永康，你要坚强。”李程心疼大呼。

陶妈急忙道：“啊，怎么了，永康怎么了。”

“必须上医院。”李程抱起他，招呼出租车，与陶妈一起奔往县医院。

中途，陶永康脖子歪向了另一边。生命结束。

李程花钱在松林繁密的墓园中选了一处阳光充沛的墓位，让这不胜娇弱的小花多晒晒阳光。听说有阳光的地方，就会有微笑。经历了人情冷暖后他似笑非笑的嘴角还会不会真正地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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