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剑啸长空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那座破破烂烂的山神庙，早已废弃许久，人迹杳然了。不但没有僧道管理，就连神像都已经积满灰尘，几乎和大门外的香炉一样溜溜的。

李逍遥看着眼前破落的庙宇，想起童年时就是在这里独自演练参悟武学，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依然四下无人。前尘往事，李逍遥仿佛又重走了一遍轮回，突然心中灵犀一动，朗声笑道：“晚辈李逍遥昨日失约在先，此次特来赔罪，望请前辈恕罪。如果前辈仍然不肯原谅晚辈过失，那晚辈也只能先行告辞了”

便往山神庙大步而行，才走出没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吟道：“‘一尊春酒甘若饴，丈夫乐此无人知’哈哈……！”

那声音雄浑豪爽，吟着壮浪纵肆的韩愈诗句，便是显出万分豪气。

李逍遥转头一看，那名醉道士抱着酒葫芦，倒在神案之后，边饮边拍着膝赞叹，自得其乐。

醉道士笑道：“少年，其实我昨天也没来，不过你能据实相告，很好，很有诚意。”

李逍遥一楞，笑道：“前辈高人行事，自然非我辈可及。”

醉道士摆摆手，道：“老道我可什么前辈高人，行事也没你想的那么高深莫测……嘿嘿，昨晚我听说苏州城内的林家堡，藏有好酒，便忍不住先去拿了，一来一回，花了半天，其它的半天就是待在林家堡的酒窖内先饮为快，所以迟到了！”

李逍遥苦笑道：“能够在林家堡能进出自由，当今江湖又有几人？前辈过谦了吧。”

醉道士撇撇嘴，拍拍屁股站起来道：“林家堡？那算什么？当今江湖你又能识得几人？不过是江湖上一些贩夫之人义讹传讹罢了。”

李逍遥笑笑，不再与他分辨，道：“原来前辈好酒，正好，在下今日特地准备了一壶佳酿给前辈，用以赔罪。”说完从怀里一个暗红色的琉璃瓶子，道：“此酒……”

话声未落，瓶子已经被那醉道士一把夺过去，然后一个大白眼送了过来，道：“咦？莫非这就是西域的蒲美酒？不过这酒怎么透着那么一股子的古怪，稀奇，稀奇。”

李逍遥见道士突然伸手夺酒，也不见生气，只因那“五湖四海”门下就有不少嗜酒如命之人，李逍遥和他们相处久了也钧怪不怪了，甚至在那醉道士夺酒之时，手中轻轻一推，那酒瓶就顺势送入到道士手中。

“前辈不要见怪，这酒乃是不就前一位海外客商所赠，在下也不过是觉得稀奇而以，至于其中的奥妙，我是不懂的。”

醉道士道：“你们江南乃万酒之乡，你竟不懂酒？古人诗云：‘蒲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蒲美酒作艳红之色，盛入夜光杯之后，酒色便与鲜血一般无异，饮酒有如饮血。”

醉道士叹道：“唉！这年头……我告诉你，这江南远在春秋战国时代，便已有了一等的佳酿，越王勾践『单醪劳师』，便是绍兴酒的起源。魏晋时代政风败坏，土族托醉佯狂，许多名士都聚集在此，饮酒之风大盛，又发明了陈年花雕！唉，真是个美好的时代！”说到处，醉道士感动得声音哽咽。“到了南朝，梁元帝爱饮此地的山阴甜酒，哪，就是我现在手上这一瓶，果然是千古佳酿、名不虚传！可惜山阴甜酒应以银瓯贮之，我只有这个破葫芦，未免美中不足。不过我更想领教宋朝神宗熙宁年间的‘清白堂’、‘堂中春’以及‘蓬莱春’这三大名酒，……”

李逍遥听得一楞，没想到这醉道士说起酒经来倒真有一手，不仅通晓中外佳酿，而且从春秋说到宋朝，名代美酒如数家珍。

李逍遥忍不住打断道士那‘宏篇酒著’，苦道：“前辈，请问你是要教我剑，还是要教我酒？”

醉道士道：“教你酒好了。”

“也好。”李逍遥很果决地说。

李逍遥答得那么果决，醉道士反而一愣，试探地问道：“你真的要学酒？”

李逍遥诡笑道：“听了前辈一席话，在下突然觉得酒道之博大并不下于剑道，而且前辈有意传我酒中之道，我又怎敢推迟呢？”

这下醉道士反而有点犯晕了，“这小子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难道真的被那人言中了？”

李逍遥上前一步，“还请前辈教我这酒中之道。”

醉道士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一咬牙道：“我一生尝遍佳酿名酒，这醉里乾坤大，你要想学也可以，我有一套剑法，如果你能学会，那我就教你这酒中之道！”

醉道士反手抽出背后的宝剑，“铮”的一响，清邈悠长的剑吟久久不散。在这一瞬间，他虽只是持剑而立，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凛然不世之感。那便是气度，一名真正的高手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风范。

李逍遥心中一震，只看这起手的气度就已经可以知道这套剑法的不凡，剑势凌云傲世，竟然引动李逍遥体内的“十绝剑器”阵阵共鸣，先天剑气在气势中汹涌澎湃，面对如此的剑法，如此的高手，李逍遥那原本已经锻炼得无比清明的灵台，竟然有了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醉道士正色道：“此套剑法变化繁妙，能学得多少，全靠你的悟高低，仔细看清楚了。”

明月当空，旷野夜色，朔风呼呼扫过。

醉道士犹如凌空拔起的飞鸽，翩然轻旋而下，落在地下，将手中山阴美酒一饮而尽，便将酒葫芦随手一，了个剑诀，朗吟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嗤”的一声破空清音中，长剑竟脱手飞出，雄厚的真气激起一片薄薄的尘沙。

醉道士足尖一点，竟稳然踩在剑上，续吟道：“五狱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足下长剑化作一道银光，载着醉道士飞空凌虚，在半空中纵横飞行，李逍遥看得目不转睛，武中无相心法全力运转，将眼前所见的一切深切地记录在脑海。

当醉道士吟至“卢山秀出南斗旁”之时，指尖真气疾射，身子危偏，一道凌利的剑气划过天际，而他的御剑之影也迅速地侧闪而过。只闻他轻喝一声，脚下的白光一闪，飞冲而上，剑转周身，幻出一大片剑花！这自然是接下来的一句“凤叠九屏云锦张”了。李白的“卢山谣”的每一句，便是一式千变万化的剑诀，当他吟至：“银河倒挂三石梁”时，身子翻转，竟是足踩着剑转上，而头在下，下一句“香炉瀑布遥相望”竟见他手中的剑气急漩，往一株巨木笔直飞去！千万剑气有如旋风，激起一中片叶飞迷蒙，正是接着的“回崖沓嶂凌苍苍”！

剑招一式紧扣一式，但醉道士吟得如此流畅，身随剑走，挥袖如意，看得李逍遥目不暇接，现在李逍遥整个心神已经完全进入了剑的世界，他努力地在那飘逸的剑势中寻找着某种东西――某种可以帮他突破“先天极境”，踏足天人的东西！

“谢公行处苍苔没”时，醉道十集气收剑，飘然落地，脚步颠滑，有如踩着一地的青苔擦滑一般，本以为剑势已尽，接着却是“早服还丹无世情”，一挥衣袖，半空中的宝剑急飞八方，转了一圈，剑气依然锐利，若是有敌人在上一招以为他已经没有下一招了，这时必被空中之剑所伤不可。“琴心三叠道初”之句，醉道士扬袖接住了宝剑，迅疾无比地反身嗤嗤连刺三剑，一剑比一剑威力更强。剑气几乎像是层云堆栈，看不清他的身姿，只有手中剑气比直穿云，端的是裂空之威，完全吻合“遥见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之态。最后他飘然将长剑一挥，刺向李逍遥！

李逍遥只觉全身都被他的剑气笼罩，心中突然一片宁静，整个心神完全被那威凌绝世的一剑所吸引，而耳中还听见他所吟这两句乃是尾声：“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醉道士反手一，镫的一声，收剑回鞘，负手得意地朗声长笑。

一套剑法演完，已经天光大亮。破晓曙光，在醉道士周身出金璨的光辉，有若神人。

李逍遥不禁心动神驰，脑海里不断翻腾着那玄奥的剑势，武中无相心法带动体内“先天剑气”疯狂地运转。一瞬之间，那套剑势已经在李逍遥的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每一个剑势开始脑海中逐渐清晰，“先天剑气”也被武中无相的演练变得越来越狂暴，越来越疯狂，它们已经在李逍遥体内开始发出咆哮，因为它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去亲身演练那套夺天地造化的剑法，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默地演练让李逍遥的领悟越来越深，直到……“他们”不再满足仅仅是在脑海的演练……

醉道士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我也不是随便教人的，你根骨奇佳，用心领会，早晚会学得这套剑法。唉！我行走大江南北这么多年了，也是头一遭见到你这样的习武奇才，要不是……”

剑光闪动，万千剑气瞬间奔腾而发，李逍遥终于压抑不住心中对剑法的激荡，李逍遥体内的“十绝剑器”和“先天剑气”在那套神奇的剑法的引导之下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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